我们到底还是一路打听到了苗妮大的村庄,那已经是我们离开家一周以后。
我和爹终于站在那座低矮的门户子前的时候,那扇小小的木门上挂着一把明晃晃的铁锁。
“别看了,苗妮的大不在家,他们进城看病去了。”
好心的邻居告诉我们。
医院里我和爹看到了异常憔悴的那个女人。
她坐在病床前,一只手搭在躺在床上的那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的手上,床沿上挂着两个褐色的袋子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液体,那个男人合着双眼,眉头还紧锁着,不知是不是疼的原因。
她看到出现在病房里风尘仆仆的我和爹,脸上立刻浮现出慌乱的表情,她先是把手拿起,紧接着又缓缓放下,她几乎用一种祈求的眼神在告诉我和爹等她一会,而后在那个男人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接着悄悄走出病房。
“苗妮的大病了,刚刚动完手术。”
她低垂着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楚。
“关我屁事?”
我轻蔑地回她一句。
“他病得急,再不看病就……钱,我知道,不应该,卖粮食还得腾出空来。”
可能是觉得心虚,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你这么心疼他,跟着他过就是,别嚯嚯我们爷几个。”
我使劲甩开爹的手,“凭什么不让我说?我就说,怎么啦,她做得出来还不让人说!”
爹还是一声不吭地耷拉着脑袋。走廊上都是来苏水的味道,我的眼睛被熏得有些刺疼。
“钱,拿过来。”
我伸出自己满是裂口的手。
她的眼泪蓦地涌了出来,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小心地摩挲着。
“明浩,你的手……”
“别叫我的名字,我没你这个娘,你不配!”
我厌恶地抽出自己的手,恶狠狠地打断了她。
“明浩爹,钱还剩下不到150块,我知道是我不对,不该不吱声就拿了给他看病,等出了院回去卖了粮食就还你们。”
“你,什么时候回家。”
爹沉默了一会,张了张嘴,居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个家,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走了就别想再回来!”
我把每一个字咬得都很重,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这些话变成石头,在她身上砸出几个窟窿。
她显然被我的话击中了,她摇晃了一下身子,几乎要歪倒在墙上。她抽噎着掀开那件深蓝色的大襟的袄,从贴身的褂子里掏出一团皱皱巴巴团的人民币递给了爹。
我拽着爹踉踉跄跄奔下了楼梯,我知道我不能回头,我不能让她看到我瞬间迸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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