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来不及疼你，你就已经长大

还来不及疼你，你就已经长大

时间总是来不及。还来不及疼你，你就已经长大。

1

女儿出生之后，我就落下了腰疼的毛病，平时连弯腰洗个头都没法实现，更别说抱孩子了。有时候逞强，总想着多抱会孩子，但腰总不争气，抱不上十分钟，腰就疼得直不起来，于是只能作罢。后来孩子渐渐重了，我更是抱都抱不起来，于是孩子一哭闹，我只能喊她奶奶或者她爸爸来抱她，而我，只能自责地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心里默默地想：等我再恢复一点，我一定好好锻炼身体，把腰锻炼得不疼了，到时候再多多地来抱孩子。

可是，还没等我恢复，还没等我把腰锻炼得不疼了，女儿已经开始蹒跚学步。她扶着沙发，踉踉跄跄却健步如飞，不到十天，就完全脱离了沙发，会自己行走了。

刚会走的女儿步子还不是很稳，第一次在客厅里摔倒，我刚想过去扶她，没想到她却推开我的手，倔强地要自己爬起来。她环顾四周，爬到离她最近的椅子边上，扶着椅子腿就爬了起来。

我黯然地意识到：女儿会走路了，她已经不需要我抱了。

2

我休完产假，开始上班。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每天下班回去都觉得好累。女儿跑过来叫我陪她玩，我心里总是莫名地烦躁。有时候，我勉强自己，陪她玩那些无聊的类似扔气球之类的游戏，可我却总是心不在焉，经常跑神，很多时候甚至还会生出一种异常绝望的情绪。小小的孩子虽然不懂，也无法用语言表达她对我的不满，可是，那种气氛她还是能感觉得到的。因为她经常和我玩着玩着就会发脾气，冲我吼。而我，每每在这种时候就极易被激惹，最后总是以骂她或打她收场。

每次骂完她或者打完她，我都会自责、懊恼不已，可下次再遇上类似的情况，我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后来，我去医院检查，查出重度抑郁症：产后抑郁，易激惹，容易自责，经常会无故陷入绝望情绪，自己无法控制自己。

知道自己是这样的情况之后，我就尽量减少和孩子的相处，大部分时间都让孩子爸爸陪伴她。每天，孩子爸爸陪她玩游戏，给她讲故事，睡觉之前给她换纸尿裤，早上给孩子穿衣服。

我大量吃药，定期去做心理咨询，我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赶紧好起来，情绪稳定之后，自己能控制自己之后，一定要多陪孩子玩游戏，多给她讲故事，还要给她换纸尿裤，早上给她穿衣服。

治疗开始起到一些效果已经是女儿上幼儿园中班之后的事情了。有一天我下班回家，感觉自己情绪还不错，于是就对刚放学的女儿说：“妈妈今天陪你下两盘飞行棋吧。”

女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说：“妈妈，你是不是今天心情很好？而且身体也不累？”

我眼睛湿润了，我点点头，说：“对，今天妈妈心情很好，也不累，今天妈妈能陪你玩两盘飞行棋。”

下棋的时候，女儿用稚嫩的声音，像个小大人一样对我说：“妈妈，我现在会自己一个人下棋呢。所以你要是心情不好，身体又很累的话，你就告诉我，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就会原谅你的。”

我泪奔，一把抱住才四岁多的女儿。我哭着对她说：“宝贝，对不起！妈妈过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经常骂你，打你。妈妈向你道歉，你原谅妈妈好吗？”

女儿用她肉乎乎的小手捧住我的脸，说：“没关系，妈妈。我早都原谅你了。我说了，只要你说的都是心里话，我就原谅你。”

四岁多的女儿，她已经学会自己下飞行棋了；她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一待就是半天，不厌其烦地翻看那些我们给她买的图画故事书；她晚上会自己把睡衣换好，乖乖地躺在床上，抱着她那个玩具娃娃自言自语；早上，闹钟一响，她就在我和她爸爸的再三催促下，极不情愿地爬起来，磨磨唧唧穿好衣服，然后再取了她的牙刷和水杯，搬个凳子在水池边刷牙。

她开始有了很多自己独立的时间，也能自己一个人完成很多力所能及的事情。她极少来缠着我让我陪她玩游戏或者给她讲故事，她也再不需要我给她换纸尿裤或者穿衣服了。

总是来不及。还来不及疼你，你就已经长大。

3

怀孕的时候，我中度贫血，加上又是剖腹产，生完孩子之后贫血就更严重了，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好。贫血直接影响的就是我的睡眠，我睡眠很浅，容易惊醒，而如果睡不好，第二天我就会情绪很差，加重我的抑郁症。所以女儿从出生之后，就一直是她爸爸带着睡，也就是：她爸爸睡中间，女儿睡在他左边，我睡在他右边。这样的话，我就不会被女儿夜里的拳打脚踢惊醒。

然而女儿还是想和我睡。她经常在睡觉之前来我身边磨蹭，和我枕一个枕头，挤一个被窝，撒娇般地钻到我怀里让我给她挠痒痒，最后到了睡觉时间，她爸爸喊她去自己那边睡，她总是带着一丝希望地用乞求的语气试探性地问我：“妈妈，要不我今天晚上和你睡算了？”

女儿第一次这么跟我说的时候，我就心软了，心想女儿这么想和我睡一块，要不就试试？可是，只试了一个晚上，之后我就硬着心肠坚决地让她去她爸爸身边睡。

女儿睡在我身边的那个晚上，我几乎彻夜未眠，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我噤若寒蝉——她一会把胳膊搭我脸上，一会又用脚丫子踢我屁股。

不行，孩子还太小，睡不安稳，等她再大些，睡觉安生了，再让她和我一起睡吧。

我一度以为：女儿、老公和我，我们三个人要在一起睡很多很多年。

于是，我在网上定制了一张三米长的榻榻米床，放在家里的大卧室里，打算和老公、女儿，一起睡很多很多年。

可是，那张床才买了半年，身边就有过来人告诉我：你们家孩子都那么大了，该和你们分房间睡了。

我惆怅：孩子还那么小，她能自己一个人睡吗？跟我们睡习惯了，突然告诉她要自己单独睡，她会愿意吗？

第一天鼓起勇气和女儿讨论分房间睡的问题，女儿刚开始自然是不愿意的，嘟着嘴说不行不行，要和我们一起睡到八十岁。

“可是，小孩子长大了都是要和爸爸妈妈分房间睡的。你看，爸爸现在没有和他的爸爸妈妈睡吧，妈妈也没有和自己的爸爸妈妈睡。小孩子长大了都是要自己睡的。”

她似懂非懂地听着，嘴里嘟囔了句“长大好烦啊”，但很明显已没有之前那么抗拒分房睡的问题了。

是夜，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什么意思？怎么回事？我还没等到她睡觉安生，我还没有好好地陪她睡过一个晚上，她怎么就要自己去睡一个房间了？

我还没有好好地让她肉肉的小手捧着我热乎乎的脸蛋，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甜美地进入梦乡；我还没有在她半夜踢被子的时候，把她胖乎乎的小脚丫塞进被窝里，再顺便在她调皮的小屁股蛋上轻轻地拍上两下；我还没有在她半夜惊醒的时候，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然后用温柔的声音哄她继续入睡；我还没有在午夜梦回、夜半无眠的时候，目光不忍离开地盯着她那熟睡的安详的脸，然后再偷偷地难以自制地在她额头上献上一吻。

我泣不成声……

总是来不及。时间你太无情，也甚匆匆，我总是赶不上女儿成长的步伐。

还来不及疼你，你就已经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