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等他?如果他来,你会跟她走?”
她点点头,然后又用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唱着情歌……
我鼻子有点酸,这么多年了,她的坚持依旧不变。
她身边的小女孩和她小时候相片里的相貌一模一样,我想挽过小女孩的手,她怕生地避过了。
无力感充盈了我的身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为什么怕我?
我答应你,把你真正的父亲找回来……
距今已经七年,由她哼唱的这首《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我还是百听不厌,关键并不在于唱什么,而是谁在唱,她在那个时候唱了这首歌,我一直记住了。
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有个美丽的妻子,有个可爱的女儿,尽管我从来未带她们在交际场合出现,七年来除非我在身边,否则她们从来足不出户,但几乎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有个幸福的小家庭。
我和她的认识是个误会,当这个误会已经无法挽回,她和我之间应该发生点什么才对,按照爱情小说的逻辑,我和她应该就像笔和纸,熊猫和竹子一样理所当然才对,我们身边的人这么认为,然后天真的我也渐渐这样认为,然而,一切像清风掠过,树叶没有落下,头发没有被吹乱,风儿只带走了我的泪儿,浪费了我半年的单相思……
她和自己的上司恋上,那是个事业有成的金领,同时,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看着她渐渐隆起的肚子,哭得发肿的眼睛,我觉得自己应该照顾她,还有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
孩子出生后她十分疼爱,那张七分像她的小脸激发起了她的母爱,然而,那三分像那个男人的相貌不止一次地让她发起脾气。
那天孩子的脸上又多了一道血痕,虽然这个孩子的存在就像梗在我咽喉的一根刺,让我即使呼吸都感觉痛楚,但我还是无法忍受她伤害一个无辜的婴儿,我终于出手了,狠狠地,出手很重……
那次后,一切都变得风平浪静,她总是每天在我耳边唱那首情歌,为了安抚脾气变得暴躁的我,也为了那个男人,而那个婴孩,望向我的目光开始带着惧怕,随年月成长,那种不信任变成深深的恐惧。
孩子,你不明白吗?我是为了保护你,才会变成这样。
今天是小女孩的生日,KFD里,我叫了三人份的汉堡套餐,那个熟悉的店长一呆:“每次都叫那么多,吃得下吗?”
我笑了笑,一个七岁小女孩的食欲是超乎大人想象的。
看着小女孩开怀地咬着薯条,我笑得更欢,只有在这里,女孩才能抛开对我的恐惧,像其它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灿烂地笑。
当我们唱着生日歌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我们这边,我们就像一个模范家庭那样,向羡慕的人展露我们温馨的笑容。
唯一让我无法容忍的是,在今天这个日子,她还是无法停下唱那首情歌,她唱得很好听,也很大声,面对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歌声,身边的其它人却好像见惯不怪,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
食物席卷一空,我摸摸满足的肚皮,想牵小女孩的手,她躲在自己母亲身后,闪出半边脸,一只眼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当临跨出门口的那一刻,耳尖的我听见无论任何时候都显得彬彬有礼的店员在埋怨。
“这样浪费食物的人,应该重生到非洲当难民……”
她是自顾自地喃喃自语,声音很小,我却听得很清楚,一回头,身后一张台上面赫然摆放着两份完全没有动过的汉堡套餐。
我笑着对她说:“那样的人,的确应该被空投到非洲……赶时间可以打包嘛!”
她没有说话,一如既往地贴在我耳边唱那首情歌,小女孩抬起头,以定格在45度角的仰望姿势,用诡异的眼神看着我。
这个世界有太多巧合,如果来得太迟,那种不能释怀的思念,会因为偶然的相遇变成深深的伤害。
我们在步行街上遇到了那个男人,小女孩的父亲。
“那个是你的亲生父亲!”我告诉小女孩,手指着不远处那个不断发出欢欣笑声的家庭中,身处中心位置的男人。
他身边有个雍容华贵的少妇,两个精致得好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看上去只比我的小女孩大上两三岁。
“你才是最可爱的,因为你长得像你的母亲……”我对小女孩说,然后感到由衷的快慰,小女孩竟然破天荒地主动拖着我的手。
那个男人发现了我,他跑过来,双腿强壮有力,接近中年却保持着像小伙子一样的身材,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自己的小肚腩。
“听说你一直在照顾她,谢谢你!”男人很诚恳地说道。
混帐!她们就在我身边,你看都不看一眼,却假惺惺的和我说着这样无聊的说话?你这个虚伪的人渣!
她颤抖着躲藏在我背后,而小女孩握着我的手忽然一紧,我低头看见她渴望的眼神,心里一沉,我知道自己成了眼前男人的代替品,无法抑制的妒忌感在心里生起。
我答应过你的,会把你的亲生父亲带到你身边,就在你生日的今夜,即使只有一个晚上也好。
小女孩仿佛听见了我心里的说话,向我展露平生第一个浅笑。
“今天晚上是小孩的生日,你有时间吗?她很希望你能来。”
男人犹豫了一下,回头看看自己的家人。
“把尊夫人和两位千金也带来吧,你可以当成这是两个家庭之间的聚餐,这样还会觉得为难吗?”我试探着问。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让男人无法回避了,而且家庭聚餐这个借口显然他能够接受,他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孩子,今天晚上我会做最丰盛的晚宴为你庆祝,小女孩冲我点点头,她的母亲却禁不住在颤抖,断断续续的歌声有了点悲凉的意味。
该面对的总该要去面对,无论时间过了多久都不能避免,我安慰她。
我订了个很大的蛋糕,味道是小女孩最喜欢的草莓味,那个师傅竟然认得我。
“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女儿应该已经七岁了。”
对,七岁了,七年的时间好像在眨眼的空隙中就从手指溜走了,怎么抓也抓不住,我在蛋糕上插上了七支蜡烛,熄灯,点燃。
男人的一家好像显得有点不自在,说好了是两家人的聚餐,晚饭时女主人和女儿却闹别扭般不肯出来,只剩下我这个男主人在尴尬地招呼着客人,同样尴尬的还有那个男人。
“妈妈,我好困!”男人的一个女儿嚷道。
“乖,忍耐一下,我们等小妹妹出来吹蜡烛,然后吃蛋糕好不好……”男人的妻子哄着女儿,其实她也已经觉得困倦难抒。
“女儿呢?我是说……你的女儿。”男人问道。
我没有女儿,她是属于你的,女人也是,我无法忍受她们那双忧伤,思念的眼睛,我要把她们送到你身边,不……是把你……
“很快就过来了,哦……来了。”我笑意盈盈地拉了拉在男人旁边那个座位,那是特别为了我的小女孩而安排的。
“先许个愿……然后我们三个一起吹蜡烛……”
男人一家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独自一个把蜡烛吹熄。
“你……你在玩什么把戏?”男人吼道。
“别吵,你不想听自己的亲生女儿说自己的生日愿望?你丢下了她七年,难道一点也不想知道她的想法?”我压制住男人。
“女儿?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男人神情疲倦的妻子发难,满目精光,高贵的形象荡然无存,发疯的女人只有一种共同的形象——泼妇。
两个洋娃娃的女孩面对突如其来的剧变,竟来不及用哭泣表达当下的自我,神情茫然。
我才懒得管他们的家事,仍然自顾自地说着:“你的女儿说了,她的生日愿望就是让父亲回到她和妈妈身边。”
我指着男人旁边空荡荡的位置说道,所有人,包括因为听到丈夫有个私生女的消息而疯狂的女人,都停了下来,诧异地望着我。
“你们都没有留心听她说话?你们都没有看到她吗?很快……你们就会看到了。”看着那一家子昏昏欲睡的样子,我自信满满地说道,因为晚餐的果汁,被我下了足以让大象睡倒的安眠葯。
三天后的晚上,一个商店的橱窗前,围观的人塞得水泄不通,他们都神情专注地看着今天晚上的特别新闻报告。
“日前本市发生了一宗骇人的谋杀案,疑犯已经主动投案,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嫌疑人声称利用安眠药迷倒被骗而来的一家四口后,把其中三名女性分尸,被肢解的尸体放在附近的垃圾站,经搜查警方已经在疑犯提供的地点发现三具被害人的尸体,但其中唯一的男子仍然不知所踪,初步估计已经遇害……本台会作进一步的跟踪报道。”
又过了一天,全城居民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件血腥的谋杀案上,就连最不问世事的宅男宅女,也放弃了面对不见半刻就空虚得要自杀的显示屏,乖乖地守候在久违的电视机前,等待着晚间的新闻报告。
“日前发生的9.12特大谋杀案,经过警方的不懈努力,终于取得进一步的突破性进展,警方通过地毯式搜索,在疑犯卧室一堵墙的夹层发现了9.12特大谋杀案中失踪男子的尸体,同时发现的还有一大一小两具骸骨,经法医鉴定,两名被害人一个是20-25周岁的青年女子,一个是不满周岁的女婴,遇害时间至少超过了七年……专家初步排除了疑犯存在精神性疾病的可能,广告后我们会请来权威心理专家,分析这场谋杀案的疑犯的犯罪心理……”
外面现在是不是闹得很凶?会不会有人为了我到底有病还是没病争个不休?
我牵着小女孩的手,她笑得很甜,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笑,因为她另一只手,正牵着她的亲生父亲。
小女孩的母亲,我深爱的她,已经不会再在我耳边唱那首情歌,“谢谢你!”她说。
“你不用谢我,你们才是真正的一家。”我悠然自得地躺在拘留所的床上架起了二郎腿,成全了他们,我反而感到一阵解脱的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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