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杀了我吧, 否则你就是个谋杀犯。”
在去世的前四天里, 卡夫卡写了一封长信给父母, 信很友好, 也非常中肯, 目的就是要安慰父母, 并劝阻他们来看他。
可即便是在这封信中, 每日困扰着他的幽灵仍然露出了讽刺的冷笑。“现在这阵子的酷热天气, 常常让我想起以前父亲和我一块儿喝啤酒的光景, 那是多年前他带我去市民游泳池时候的事了。”
谈到屋里花瓶里的花, 卡夫卡说: “丁香花是多么神奇啊, 不是吗? 即便即将死去, 它也还在继续喝水, 大口大口地喝。”而说到自己, 卡夫卡却说: “一个快要死去的人还在喝水, 不可能的事。”
最重要的是, 卡夫卡仍然很疼, 疼痛持续不断。他每天都要进行两次痛苦的酒精注射, 直接注入上喉头的神经当中, 即便是这种做法此时也几乎不能缓解任何疼痛。
克罗普斯托克早就对卡夫卡承诺, 如果疼痛实在无法忍受, 就给卡夫卡吗啡; 但卡夫卡的医生为什么对在这种病的最后阶段经常使用的鸦片剂如此保守, 或者说如此正直, 其原因尚不清楚。
除了自己的痛苦以外, 卡夫卡也很清楚他给多拉带来的折磨, 这一点也让卡夫卡苦恼。“当然, 你对我这么好, 也让我更加痛苦。从这方面说, 医院倒是更好的选择。”
但正是因为多拉的陪伴, 单单只是她的陪伴,就将约伯的审判变成了人类灵魂的胜利--“把你的手在我的额头上放一会儿, 给我勇气吧。”
6月2日, 周一, 卡夫卡的情况似乎有所好转。这天的大部分时间他都能够看书的校样, 甚至还可以做些改动。
但大约在次日凌晨四点钟左右, 多拉注意到卡夫卡的呼吸已经很吃力了。她立刻提醒克罗普斯托克和值班医生, 医生给他注射了一剂樟脑注射液。
卡夫卡变得非常焦虑, 开始对克罗普斯托克发怒, 要他拿出他早就允诺过的吗啡: “你一直答应过我的。四年来你一直答应我, 你在折磨我, 你一直在折磨我。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了。就这样吧, 我就这样死去好了。”
医生给卡夫卡注射了两剂吗啡, 但他依然坚持说: “不要骗我。你们给我注射的是解毒剂。”在最后的清醒时刻, 卡夫卡给克罗普斯托克提出了一个难题, 让他成为神父、判官和上帝——“杀了我吧, 否则你就是个谋杀犯。”
随着镇静剂开始发挥作用, 卡夫卡把克罗普斯托克错认成妹妹艾利(卡夫卡三个妹妹中的老大)了。他很担心会感染她, 还说:“不要靠近我, 艾利, 不要这么近……对, 这样好点。”
1924年6月3日, 周二中午, 卡夫卡去世了,终年41岁。
多拉心碎了, 完全丧失了理性, 守着卡夫卡不愿离开, 直到克罗普斯托克温柔地强拉她去休息。几小时后, 克罗普斯托克写信给勃罗德, 信中谈到多拉时说: “只有认识多拉的人才会明白什么叫爱。”而他自己也处于极度的悲伤之中。
不过, 一个星期之后, 卡夫卡就被带回了布拉格, 并于6月11日葬在了那里。大约一百个吊唁者参加了葬礼。勃罗德在葬礼上发表了颂词。当棺材缓缓下降时, 人们不得不拖着多拉, 才阻止了她冲到墓穴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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