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
闷热极了。天空黑云密布,密谋着像样地来一场暴雨。气象预报早泄露了它们的天机。
被子,衣服,都挪屋子里来了。晒干了的蒲公英也挪屋子里来了。柿子树下晾着的大蒜辫子也挪屋里来了。
母亲收好这一切,弓着腰钻在豆角架子里,用细细的线把豆角的头捋捋直,绑在架子上。
黄瓜和豆角,都需要这样的绑绳。由着它们的性子来,它们常常就走弯了道了。
有些植物,它永远昂首挺胸,直着向天空深处生长。多年前老家里种的蔴,棵棵直立。它们有直立的天赋,也有直立的自律。
黄瓜和豆角,没有这样的天赋。它们需要引导。往哪里引就往哪里伸出触须,然后可能还会弯回头来。
连续的高温,土地都干裂了。
空气都灰暗起来了。我的眼前忽地闪了一道光,接着,轰轰雷声滚了过来。顿时,满院子里都是刷刷的雨声伴着轰轰雷鸣。院子外,两棵最高的桃树,枝头一个劲地向东歪去。雨点砸在地上,砸在遮阳棚上,噼噼啪啪地爆响。
空气里泛起一阵呛鼻的泥土的气味,夹杂着草的味道,黄瓜秧和西红柿秧的味道。
黄瓜秧早已卷了叶,正需要一场大雨的滋润。
黄瓜真是一刻也缺不了水。
六月的雨我坐在窗前看书。书页迷糊不清。莫言正在讲草鞋窨子的故事。看到“袁家五叔六叔,是乡里有名的草鞋匠”时,书页明显地明亮起来。对面楼顶的西南方,有一块天变白了。不锈钢防护栏黄亮亮的,阳光照了过来。
西边日出东边雨。
雨还在稀稀拉拉地下着,偶尔,又紧罗密鼓地下一阵。太阳照太阳的,雨下雨的,各不相干。
风不知哪里去了。
雨住了。
雷声从远处有头无尾地响了一声。
不久,整个天空飘起了白云。阳光基本上是灿烂了。
刚才的一切,仿佛从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院子里铺着的石板上干一块湿一块的雨印,还能透露出点点痕迹。
母亲说,下点子雨管什么筋(不顶用),也不舍得多尅点(多下一点)。
也许,你一觉醒来,真不知道,刚才,的的确确电闪了,雷鸣了,大雨也下了。
六月的雨,就是这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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