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
童年的家乡印象

童年的家乡印象

作者: 小桶鱼 | 来源:发表于2018-01-15 19:45 被阅读11次

    我的老家在沿海一带,偷渡大省里的偷渡之乡,说起资源,差不多属于穷乡僻壤的水平,城里的人有单位,乡下的人连地都没几块,米饭是不能顿顿吃,太奢侈,必须掺着番薯丝煮。

    我的童年,便在那里成长,一直到十岁,离开。

    我记得小时候,五毛钱可以半斤猪肉,切碎了炖酱油,吃饭时候,舀几勺出来拌饭吃。等到第二餐,继续倒酱油和水进去炖,就这么持续一周,周末的时候,肉丝都炖成了肉渣,允许用勺子挖出来拌饭吃,是我和我弟弟最期待的时候。

    村里没有直接靠海,和海隔了一座山,我们经常爬到山顶远眺那远在天际的海岸线,却一直没能到过海边,每次坐在山顶的岩石上看着远处的海,海风灌满了衣服,张开双臂,幻想着自己能乘风翱翔。

    和海这么近,也吃不上什么海鲜,常见的,是一种红眼睛的鱼,印象中,福州话里,大约叫“红眼兔”,常用来和酸笋丝一起煮汤,其次就是带鱼,用盐腌过之后,油煎一下,能放很久,最常吃的是竹蛏,两条煮熟的竹蛏,沾了虾油,就能让我吃两三碗饭,比我们家条件差点的,小孩儿们一顿饭要是能分配到一根竹蛏,就很开心了。

    村里很少有人家里有卫生间的,大部分都是一个帘子在屋子的角落隔出来小地方,放一个马桶,这是给家里的女人方便用的,男人要大小便,就去露天的公用旱厕,晚上就用夜壶乘尿。我们小时候最喜欢对着土墙壁屙尿,经年累月下来,差不多把邻居的土墙冲出一个洞来。十岁那年,去我二姨家里,中午下着雨,我想大便,二姨给了我一把伞,让我去外面去找旱厕,我打着大伞,褪下裤子,蹲下来,夏季的中午,虽然下着雨,但是还是炎热,那绿头苍蝇在到处绕,蛆虫们在屎里钻来钻去,还有很多沿着粪坑的石壁向上努力地爬,我一直都没搞懂蛆虫沿壁攀爬是为了什么,里面有屎可以吃,爬出来干什么呢?

    太小的时候,是不让去旱厕的,因为每年都有听说掉进去淹死的,所以一般男孩子都要6岁了,才允许独自去。太小的时候,很多都是门口解决,不用担心没人打扫,大约拉完不到一分钟,就有狗过来吃掉了。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我刚蹲下来,就跑过来四五只土狗,围着我的屁股转,刚把大便夹断,我就起身跑了,狗子们立马厮打了起来,我吓得不轻,母亲哈哈大笑。

    那时候,就是穷,其实穷和快乐没什么关系,童年的快乐大部分是因为天真无知,小的时候,因为头脑简单,不会有那么多想法,自然就快乐,年中的时候盼着过节,年末的时候盼着过年,能吃到一大块肉,喝到可乐,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和孩子们差异明显的,便是大人,人大了,总会有很多心思,所以,大人很少是快乐的,抽着烟,拉着家常,嚼着舌根,揍着小孩。

    乡下的好处是野物多,那时候环境还是好的,开着屋门,经常有不知名的鸟儿飞进来,绕几圈走了。溪流里很多鱼和虾,草丛里各种蜻蜓和蜜蜂,田间满是青蛙和草蜢。夏天往往是最快乐的光景,取个竹枝弯成圈,跑到无人居住的老宅子或者废弃的旱厕里去缠蜘蛛网下来,一定得是那种荒弃多年的,那里的蜘蛛网才是弹性和黏性俱佳的,然后把竹枝绑在竹竿上,去树上粘蝉。因为肉吃得太少,所以蝉也是一道美味了,用瓦片装水煮开的蝉,把背上的壳子掀开,吃起来是鸡肉味的。

    每日天明,要做农活的家庭,男人们便早早出了门去了田间,没有农活做的家庭,男人一般不会留在家里,大抵出门谋生计了,十天半个月回来一趟,甚至更久。女人一大早就是烧饭,然后去旱厕倒马桶,余下的时间,便是洗衣服,做饭,闲聊,洗衣服,做饭,闲聊地重复着,那时候评论一个女人懒,最不堪的,便是说她连马桶都懒得倒了。

    做饭是没有煤气灶的,一般家里都有蜂窝煤,用来烧热水,煮饭大部分是用灶台,烧着树皮或者木材,隔一段时间便有运树皮或者木材的三轮车经过村子,一次买个百十斤,烧半个月。稻田收获后,桔梗晒干了,也可以用来放灶台里烧饭,我们很喜欢丢个番薯到灶台里,用稻草的余烬煨熟,两餐之间拿出来享用。当然也有吃多了烤番薯拉不出大便的,这在村里的孩子中经常发生,因为平日里就是米饭,米饭还掺了番薯丝,蔬菜极少,大部分就拌点肉汤酱油对付了,维生素都是缺乏的,唯一不缺的,大概就是碘。

    西瓜是最便宜的水果,最遥远的记忆,是一毛钱一斤,运西瓜的小货车,一个夏天,只会经过我们村子几次,所以一次买个几颗,甚至十几颗,放床底下,慢慢吃,吃完了,西瓜皮还能炒菜吃,我经常在屋后的空地里种下西瓜籽,一直到我离开老家,都没有成功长成西瓜的,最多是开出了黄色的花,冬天来临之前,它们都枯萎了。我也种过桔子,那桔子树总长不高,最高的时候就是和我等身,可能我们经常用童子尿浇灌它,有点变异,浑身是刺,不开花也不结果,像荆棘一般。

    山上满是枇杷树,桃树,龙眼,但是后山的枇杷我们不敢摘,有红眼的村民偷偷在后山无主的枇杷树打了农药,因此吃死过好几个小孩,所以我们也不敢吃。

    家里养过鸡,最后长大的只有一只,其余的,要么给蚊子叮死了,要么病死了,长大这只是个母鸡,居然变得跟公鸡似得,鸡冠很大,尾巴很长,威风凛凛,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怀孕了,下了很多蛋,孵蛋的时候,饿了,就吃自己的蛋,所以抱窝很久,却没有一个蛋孵化出来的,大部分给她吃了。我忘了这只母鸡最后去哪里了,莫名其妙就消失在我的记忆里了,就跟家里那只猫一样,最后给我的印象就是偷吃挨打,偷吃挨打,最后消失不见了,我想那只黄色猫咪的时候,会把桌上的菜罩子掀开,把煎好的鱼放在中央,希望他忽然出现,可是再也没有见到了。

    偶尔,我母亲会带我和弟弟一起去镇上吃小吃,相当于开荤了,扁肉是五毛钱一碗,拌面也是,我母亲或者其他妇女,会在扁肉下锅前,用手指扒拉着数一便看够不够数目,五毛钱,可以买二十五粒扁肉,数对数目了,还叮嘱老板,记得多放葱花。我每次都是先喝完汤水,再让老板加汤,感觉自己吃了两碗。我妈她们都是使劲加醋,生怕加得少了吃了亏。

    村民们家里有电视的不多,谁家里要是搞来录像带了,那肯定吸引很多人一起看,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有封神榜的录像带,我那时候就经常过去凑热闹,虽然看不懂,但是觉得那特技好神奇,想不出是怎么拍的。隔壁的邻居弄了好多黄色录像带,那时候我才七八岁,看着那赤裸裸的活塞运动,却没有生理反应,大人和小孩一起看。后来我们家也换了电视机,从黑白升级到彩色的,能收到的频道不多,我记得在电视上看过《神探加杰特》和《希瑞公主》还有《忍者神龟》,还记得八十年代末期那场声势浩大的运动,新闻里爆出来烧焦的军人画面,我看不懂,只是觉得可怜和可怕。

    那时候是八十年代,很多人都在谋出路,偷渡的,走私的,搞废品的,一些人靠这些赚到了第一桶金,然后就有头脑活络的开始搞机器做经编厂,渐渐地有人赚到钱了买摩托车,也有人开始赌钱,甚至有人开始有二奶,红眼的邻居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借点钱,参一份股,企望年底分一点红,亲戚中没有门路可以提携的,那就偷渡,去阿根廷,去美国,去日本,去台湾。谁也不想别人家红红火火吃香喝辣,自己揭不开锅。

    九十年代的时候,开始有人做轧钢厂。零零年后,开始有人做矿山的生意,眼界广开始做房地产。

    我们村,差不多是整个福建省沿海农村的缩影,因为早期和台湾的战略关系,国家几乎没有在福建投入什么,除去城里有铁饭碗的人,广大的农村,那些自力更生的福建人,靠着偷渡赚了第一桶金,然后谋了各种生路出来。

    富起来的人,在老家盖了新宅子,然后搬到县城里住,老家的宅子一般三五层楼,修的跟别墅似的,一般逢年过节才回来住,盖起来的目的只是宣告:“我家有钱了。”

    我从小盼望着能修起来这么一栋楼,但是都未能如愿,家中有财力的时候遇到阻力,村里内斗严重,另一拨人怕我们家新盖的楼挡了他们风水,说什么也不给修,到后来人家不拦着了,我们家也没了那财力,始终没有盖楼。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童年的家乡印象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gjddox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