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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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第一天

我是五岁上的一年级。爸爸在很远的地方教书，哥哥姐姐上学了，妈妈有忙不完的活儿，没人带我，我只好早早背着一个军色斜挎包上学了。

第一天上学的情景真有点不好意思再提起。那天，我跟着姐姐来到教室门口，却不肯进教室。一位女老师让我进教室，我坚决不进，眼泪却哗啦啦地流出来了。我心里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怕教室里不认识的同学，怕这位从来没见过面的老师。这样怕她，却又敢不听她的话——就是不进教室。那天，我在教室门外站了很久很久，具体有多久，真不记得了。我努力地维持哭泣的力量，靠在墙上，和一切劝告对抗。后来，大家好像决定不管我了，只是每一个看进进出出的人都会看我一眼。我把我的小书包藏在了身后，以为这样做别人就不知道我是来读书的。我就这样一直站到放学（那时上学是分三段的，早上两节课，中午两节课，下午两节课），等姐姐过来把我带回家。

回到家，姐姐跟妈妈说了我的事情，妈妈没有生气，只是笑我是个胆小鬼。我不服气地嘟起了嘴，但对于吃完饭还要去上学的事实却依然感到害怕。

吃了饭，又要上学了。我的堂姐（只比在大半岁）牵着我的手一起走进了教室，并让我和她坐在一起。我坐在座位上，想到上午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那时的孩子都是没心没肺的，没人提起我早上的糗事，只是我自己记着。心里有事，又觉得上课无聊，还要担心老师叫我的名字，我对上学全无好感，我想逃跑回家。

终于熬到下课，我心里正盘算着要不要逃跑，堂姐突然对我说：“喂！你妈来了。”我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哪里？”教室门外空无一人。堂姐说：“在那里！”我顺着堂姐的手指看，真的，妈妈就在窗外呢！学校没有围墙，窗外就是一条泥路，谁都可以走的泥路。妈妈就站在窗外，看着我笑。我很高兴，立刻冲出了教室，冲出学校大门，绕到了教室的窗外——也就是妈妈站立的地方。

我扑到妈妈的怀里，问：“妈妈，你来干什么？”妈妈笑着说：“我去锄地啊，经过这里，就看看你在干什么呀！”

“妈妈，你什么时候走呀？”“很快就走了。”“妈妈，你要锄多久地啊？”……似乎是没话找话，但这短短几分钟的见面却让我缺失了一天的安全感全都回来了——我上学了，妈妈还是会来看我的。这一点让我心安。

妈妈果然很快就要走了，我对她说：“妈妈，给我买一块酸萝卜吧。”我很少吵妈妈给我买东西吃，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张开了嘴，而妈妈竟然也没说我嘴馋，到学校不远处的唯一的一家小店给我了一块酸萝卜——5分钱一块的酸萝卜，然后扛起锄头就走了。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对我说：“吃完了乖乖进教室啊。”“嗯。”那时的我们还没有说“再见”的习惯。我咬了一口酸萝卜，贪婪地吮吸着酸萝卜沁出的好味道，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正走向另一个方向的妈妈的背影，突然觉得无比幸福——一种身体和心灵的欲望同时得到满足的幸福。

走进教室的时候，我的酸萝卜还没有吃完，好多同学羡慕地看着我。有一个同学问：“你妈妈给你买的啊？你妈妈好好哦！”这一句话让我骄傲了很久，对于上学，似乎也就这样接受了。

我不知道那天下午妈妈是真的顺路经过学校还是有意来看我，我只知道，那天和妈妈有关的一切，让我的上学之旅沾染上幸福的色彩。从此，我正式成为一年级小学生了，再没逃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