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衣

昨日开会一整天，散会后，孩子的学习还没忙完，于是偷闲顺道去了趟以前总去的衣服小店。

看着那些动则上千的打底衣，品质和颜色都美丽，手感也很柔软，发自内心觉得不错。溜达一圈之后去了隔壁那家，买了两件不到一百的。哈哈。

觉得自己挺魔幻的。好久以前，收入的大部分都用在衣服上。那些绞尽脑汁一掷千金买回的衣服之后，永远都有更漂亮更有品质更贵的还在店里。家里的空间也渐渐被这些衣服堆满，衣柜里，沙发上，凳子上，好像多到要溢出来，自己也丝毫不觉得，像一个饿极了的人，只顾着往嘴巴里塞东西，对自己的饱腹感却一无所知。直到撑到受不了甚至需要找医生，还认为是肠胃的问题。

去年手欠买了件金色的真丝衬衣，在衣柜里挂了三天，瞄到洗衣标签上“低温干洗”的字样后，立马跑去换了件棉布衬衣。那时候想法很简单：不想被衣服掌控，这些娇嫩的衣物留给那些能够为此付出精力的美人们吧。

拍照的时候看到站在孩子旁边，笑起来眼角都是细纹的自己。我想可能是我慢慢年纪大了吧。年纪大了，就不想委屈自己的肉体，塞进那些看上去也许好看，但不那么舒服的衣物里。就觉得，嗯，我舒服最重要。年纪大了，就发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漂亮衣服更值得付出时间，精力乃至金钱的人，事，物。比如我愿意穿那些纯棉的柔软的打底衣，拿剩下的钱，去换我喜欢的书，给我喜欢的人买礼物，购买我喜欢的人的时间，等等；把那些打理衣物剩下的时间和精力，去做我喜欢的事，陪我喜欢的人，为家人们做点什么。

走出那家精致不菲的小店，没有从前那种讪讪的买不起贵衣服的尴尬了，像是去邻居家串了个门那样坦然。电话那边的朋友让我代买衣服，说上次给孩子买的外套娃也很喜欢，跟着我买东西省钱，邀请我一定去她家吃饭，想吃什么尽管点。有一种从小仙女回到人间的感觉，沉浸在穿衣吃饭这些俗气却又热气腾腾的琐碎里。

最近在大量阅读材料和看片，很久不动笔。停下来的日子，发现写写琐碎的日子，看上去无用，但坚持下去，即使动笔写些生涩的东西，也没有那么难。孩子最近的变化也很多。脸上开始长青春痘了，还主动要求我陪她每天练笔，要期中考试了，她说担心作文不够好。最大的变化是主动要求我监管她使用手机。每天半小时内，请妈妈及时为她喊停。

从手机上瘾，沉迷其中，甚至半夜偷偷爬起来玩，到主动邀请妈妈监管，等待她自己意识到“人不能被手机掌控，而是我掌控我的手机”这一点，我们花了一年的时间。或者说，过去十一年来，我一直在等待，等待她的意识慢慢复苏，认识到“我的人生我做主，我对自己的一切负责”这件事。等待，允许发生，陪伴发生，但不对她过多做什么。真的很考验人，不仅仅是孩子，更是父母。从她察觉到她能做到，还需要等待更久的时间，这个过程，就是一个生命长成她自己样子的过程。这也是我现在认为的生命之吧。

看，我们自己从受惑于外在的皮相美，到慢慢沉入生活本身，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孩子的成长也是。本质上，我的生命，她的生命，其实并无区别，都是一颗种子长成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生命影响另一个生命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