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文艺片,这注定是一部不迎合市场和观众口味的作品。
在2016年11月的第53届台湾电影金马奖上,有一部影片获得六项提名、收获费比西影评人奖和亚洲电影观察团奖之外,干掉了制作精良,老戏骨加持的「我不是潘金莲」和「树大招风」,爆冷摘得最佳剧情片和最佳新演员两项大奖,成为年度华语影坛的最大黑马。
它就是 ——《八月》
这是一部完全由非职业演员出演的黑白影片,算上宣发预算依然不到200万的超低成本处女作,无处不透露出初学者的笨拙,但却靠着极真实的情感抒发,和满怀创作者的生活经历与热情的剧作,交出了一份打动大部分人的答卷,这其中也包括台湾金马奖的评委。
《八月》英文名,意为过去的夏天,在100余分钟的影片时间中, 观众被镜头带回90年代初的呼和浩特,跟随一名叫张小雷的小学生,一起度过他小升初前的最后一个暑假。
这就是影片的全部剧情,作为一部作者电影,影片的导演张大磊在创作该片剧本的时候,理所应当的融入了太多的个人经历。35岁的他算起来就是影片中小雷成长到现在的年纪,说自传可能不太妥当,但张大磊的的确确,拍的就是自己童年往事的白描。张小雷这样一个主角名称一出现,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影片很散,并无主线剧情,琐琐碎碎的情节都是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总结起来无非三件事:小雷的升学、父亲任职的制片厂的改制、太姥姥的重病离世。三个核心事件刚好对应着希望,变革和告别,《八月》就是在不经意的情节中,轻描淡写间抓住了精髓,拼凑起了一幅时代的素描。
故事的情节很简单,简单到用导演张大磊的话说,在写给总局的备案表上都不知道该怎么填,说来说去,其实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但这部片,却又不简单,它不简单到100个人来看,可能会有100种想法,你可能会哭,可能会笑,更可能是对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深深怀念。
它不像是一部电影,反而像是翻开了一本小时候的日记本。
片子里有不少小雷与爸爸的故事,而有很多就取材于导演张大磊和爸爸之间的往事,这部片,也算得上一部和爸爸的回忆录。
父亲站在泳池边教导儿子,“你要夹住双臂,记着,一定要使劲夹住”,这样才不至于被潮水吞没。
父母对子女提出的要求,总是有求必应。
李小龙和他的双节棍,毫无疑问一定是那个年代所有男孩心中最向往的。
为了给小雷做个双截棍,老爸顶住了老妈的三重音波攻击,把家里的拖把锯了,用拖把把给小雷弄了个帅气的双截棍。
在饭桌上,为了儿子能顺利考入三中,父亲赔笑陪酒,而当对方说出“您放心,孩子的事包在我身上”的时候,父亲看向小雷,露出了特别让人心疼的笑容。
那笑容里面,有得偿所愿,有如释重负,而我看到的,却是一个放弃坚持的人在尝到甜头后的一种无奈的沦陷。
事情办成了的晚上,老爸却突然发现小雷想要上三中,不过就是看中了三中那身帅气的校服和腰带。
还以为小雷这个臭小子终于懂事了想好好读书了,没想到却是这么个原因,气得他当时就把小雷扔下了自行车。
但父母对子女又哪有底线呢?尽管再生气,在老爸调动工作临走的晚上,他还是给小雷送了一条新的腰带。
作为父亲,不仅是在满足小雷提出的,哪怕是不合理的要求,他还在用尽全力为小雷挡住一切风雨。
这个8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爸爸的工作调动,太姥姥的去世,小雷的小升初,每一件事,都足够让家里的大人心烦意乱。
但这份苦闷,小雷的爸妈都自己偷偷咽下,不管再怎么心里没底,只要在家里,老爸面对自己的工作调动就乐观得不得了;
太姥姥生病,家里几个大人轮流陪护,却默契地将几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排除在外,让他们不要过早经历生死离别。
即使是最烦躁的时候,父亲也只敢在深夜,小雷睡着后,才一个人在家里无声的拳打脚踢,发泄集聚得快要爆炸了的压力。
那种心怀愤满,却无处发泄的无力感,正在一点点蚕食这个中年男人。
于是我们看到,父亲原本的“拒绝”,到最后,通通成了妥协。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八月,每个大人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只有小雷的日子,过得一如往常。
他游泳、抓蛐蛐、打台球、看电影……
不是生活忽略了他,而是有人为他挡下了所有的不愉快,给了他一处名叫父爱的人间天堂。
影片的最后留下了一张残缺的全家福。
那里面,有年迈的姥姥、姥爷,有买断工龄只换回了一屋毛线的舅舅,有早早干上个体户发家的舅妈,还有小雷的母亲。
不见的,是刚刚过世的太姥姥,她的空床,还在屋里安静地睡着。
另一位不见的,是已经远走的父亲。
3,2,1……就在按下快门的最后一刻,小雷猛地抬起右手,揽着空气,仿佛是搂着父亲的腰。
他用这个动作,给这位无奈缺席的父亲,保留了一个温暖的位置。
这也是《八月》最动人的地方。
面对一个时代伤痕的故事,它却丝毫没有流露出戾气,而是始终以温暖的调子,去抒发悲凉的情感。
它就像是一首散文诗,淡淡的,一点一点铺陈,直到最后,也只是小小的爆发。
可这一切,又恰到好处。
如温柔一刀,令人猝不及防,却只轻轻地刺在心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疤。
不疼,但是印象深刻。比起痛彻心扉,更让人愿意回味。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