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越大,越会时不时想起以前,想起激情澎湃火热的部队,想起部队的野菊花,那一片片、一簇簇,漫山遍野一地金黄,非常漂亮。
我们当时的部队驻扎在东南沿海,守备着延绵2000多公里的海防线,我们连队就在这其中的一座山脚下,被几颗硕大的榕树簇拥着,还有两排高大的椰树笔者挺拔,俨然士兵一样威严专注。我就在这里摸爬滚打了三年,流血流汗三年,从新兵摔打成老兵,又从老兵摔打成骨干。铁打的营盘目睹,一年一年如期盛开的野菊花可以作证,我们都很年轻,很少会去想一些无关训练的事,无关军人的事,更不会去关注那一片片金灿灿的野菊花,到底是为谁什么盛开,又是为谁而凋谢?我们所有有限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与自己的体力持续对抗上,都放在拼住呼吸对抗手中的瞄准器与准心上,很少有闲心去注意,训练场上那棵茂盛的榕树,到底是什么时候飘下了第一片泛黄小叶,又是从什么时候起,晚上的第二班岗需要披上大衣。只待夜深人静,营房的地板上洒下一格月光,听着晚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我们才会感到,已入深秋,岗哨边的野菊花,已经开始盛开,不到两天,便会一簇簇漫山遍野、竞相斗艳。
准确地说,是没有闲情去关注,营房内外,花开花谢。白天在训练场上争分夺秒,热火朝天,5公里重装越野和800米障碍被总是班长追赶着与时间赛跑。有时那急而短促的紧急集合哨突然响起,一片漆黑下3分钟全副武装操场集合,更是威严飒爽。为这,同班有个战友,被子从不敢完全摊开睡,就怕紧急集合时动作不利索来不及。不过,他这种准备少有见效,尽管有时入睡前,他都会背着班长十分友情而吝啬地给我们使个眼色,说据他观察,今晚可能有紧急集合。但到了第二天,训练场上小憩,我们都会追赶着他,拍着他的脑袋:你个吊兵,你个乌鸦嘴,害得我们一晚没睡好。
那时候,老班长常说,不要怕苦,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要后悔一辈子。现在想,这确实。但在当时,我们都感觉班长是在哄我们。一天到晚除了训练就是拉歌,都是要卯足了劲才能干的事,都需要持续挑战自己的体力极限,就连跟班长讲个话也要大声吼"报告",否则,他老人家要是“听不见”,得再来100遍,比念经还快。后来,我们这些“屌兵”把饭前饭后、训练间隙的唱歌拉歌,就干脆都叫成了吼歌。一直到现在,偶尔去趟KTV嘚瑟,别人都情意绵绵动情地唱,鄙人却都是扯开嗓子来吼,不到两首便蔫哑了,实在是难对得起听众。
一晃20年过去了,连队的野菊花依旧漫山遍野,依旧簇拥着岗亭,曾经的欢歌笑语似乎还在耳边回荡。那次重回老部队,我抚摸着训练场上泛黄的单双杆和石凳石桌,20年前,我曾经是这里的一个兵,20年后,我们是什么?
我在野菊花一簇簇竞相斗艳的季节,应征入伍,又在一朵朵野菊落花香熄的时候,离开部队。现已逼近不惑之年,日子过得还是一地鸡毛。惟有想起一草一木依然的部队,想起脱下军装20余年兵,兵味依然,内心便十分宽慰,些许自豪。有时候,我就是靠着这一种记忆,这一缕对连队漫山遍野野菊花的深深眷恋,让我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面对什么困难,都始终记得提醒自己,曾经是个兵。用老班长曾经在训练场上那追赶着我们试图超越时间的激情,去闯、去开拓,从来都不敢泄气,从来都不敢气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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