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诗英语考了二十九分，她那些成绩单从学校往家里走。
妈妈说了她不是读书的料，考不上大专就不要读了，早点嫁人算了，椰树镇那个有钱的屠夫正在寻女人，说程诗虽然样貌不好，但身板结实还年轻。
程诗不想嫁给那样的人，她理想中的丈夫是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他可以是老师，是医生，是公务员，是那种坐办公室里的人，说出来村里女生都羡慕的人，会牵着她的手一起去市区电影院看电影。
可是没办法了，她成绩不好，可是成绩不好能怪她吗？家里的牛饲料要她准备，家里的饭要她准备，买不起碟片来学英语听力，如果考试只考语文政治那些该多好呀！
“喂——程诗——等等我！”程诗听见有人在她背后大声喊她，她一转身看见是康丽，她今天穿了新裙子，海军领，真好看。程诗看着自己脚上的塑料胶鞋，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是她还是假装开心地说:“康丽怎么啦？穿得这么美是要去约会吗？”
康丽扭头看了一下周围，才笑着对着她耳朵说:“我今天约了斯齐去看戏，等下坐车去市区！放假了不得去玩儿一下呀！”
程诗瞪大眼睛说:“你们两个在一起啦？！”
康丽一下捂住她惊讶的嘴巴说:“你可别给我大嘴巴说出去，不然我爸妈得打死我！”
程诗笑了笑:“那你得给我带点吃的堵住我的嘴呀哈哈！”
“我和我爸妈说我去市区买书了，九月份得去市区里上学，我提前预习。你别说漏嘴了！”
程诗点点头，手里攥着的成绩单被汗水浸湿了。
回到家，妈妈在用一把大砍刀剁着猪食，脚下是一双沾满了泥污的水靴，她蔫蔫地走到跟前，说:“妈我没考上。”
妈妈手里的砍刀顿了一下，然后她头也不抬地说:“没考上就没考上呗，还能怎样。”
“我不想……我想读书，不想嫁给那样的人。”程诗抹着眼泪说。
妈妈放下菜刀，换换抬起头，冷冷地说:“想读书怎么以前不好好学？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我能再复读一年吗？我知道错了！妈……”她看着妈妈的眼，泪汪汪地恳求。
“家里没那么多钱，供你混日子。”妈妈拿起菜刀，用力地继续剁起猪食。
“我不是混日子啊！为什么弟弟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想多读一年都不可以？！你们就是偏心！什么活都要我来做！弟弟什么都不用！是你们害了我……是你们害惨了我。”程诗对着妈妈咆哮道。
“你自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辛辛苦苦供你读书，弟弟有出息考到了镇上的七中，你自己呢？！读的辛村初中，三年了你懂得争气早该争气了！”妈妈生气极了，指着鼻子那她。
这时候弟弟刚好回来了，他背着书包进家门，刚好看见了这一幕。
他手里提了一小袋糖果，是学校对考上七中学生的奖励。他一路坐车藏着掖着不敢拿出来，等在家门口才从包里掏出来，想让妈妈和姐姐开心一下。
他看着一脸怒气的妈妈和泪流满面的姐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他开口说:“姐，你要不要吃点糖？”
“我才不要你的施舍！”程诗狠狠地咬着牙关，憋出一句话，说罢擦了一下眼泪便气冲冲地跑回房间了。
那晚程诗没吃饭，没睡觉，就眼睁睁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发呆。她掏出书本，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学好，为什么就要认输。她想到弟弟的眼神，越发不甘心，我这样以后是更加不可能在他面前抬起头的了。
天终于蒙蒙亮了，鸡开始打鸣了。
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和爸爸告状，程诗出了房间看见爸正在做早饭，他蹲在灶头前往里面添柴火，黝黑的脸映照出红光。
“爸……”她怯怯地喊了一声他。
“嗯，刷牙吃完饭吧，等下和我去菜园除草。”
“好。”
“对了，叫你妈起床吧，她说今天想出去卖药材，早点出发吧。”爸爸转过头说，然后他停顿了一下说，“你也不小了，别老惹你妈生气，她身子不好的。”
“爸……我心不甘……爸我求求你了，我明天就去砖厂拉砖，我自己赚学费，你就给我去读吧……”
爸爸转过头，看着她，沉默了许久他才叹了口气:“去吧，想读书是个好事，你也别怪你妈，咱家太穷了，要怪就怪你爸没出息吧。”
程诗冲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她哽咽地说:“爸谢谢你！”
“哼……你要是不学好，回家我饶不了你。”爸爸拍了一下她的头笑着说。
程诗或许不知道，那样的一个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的早晨，就像是她人生的变轨点一样，她走上了另一种的人生。但是是否另一种人生，就是充满爱与希望的呢？不是的，每一种人生，苦难和幸福都不曾缺席。只能说她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接另一种苦难和幸福。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