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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老头

有一个老头

作者: 柳新颖 | 来源:发表于2017-06-23 00:33 被阅读0次

    小时候,我在爷爷身边长大。爷爷真宠我,那时候条件不好,可是我每天都有糖吃,爷爷的手也巧,我有别的小朋友没有的万花筒、小木马、小纸船……爷爷特别勤俭可是什么都给我买 ,而且去哪都喜欢带着我,我是爷爷的跟屁虫。四岁的时候,为了不让爷爷上班,我把家里所有的凳子围了个圈,把爷爷圈在凳子中间,结果爷爷一迈就出来了,我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想爷爷腿真长啊!

    为了能时刻跟爷爷在一起,五岁的我就开始背着小书包去学校上学了,哦忘了说,我爷爷是我家那里小学的校长。每天早上,家里人都会问我,你几岁啊?我就说,我七岁啦!然后全家人哈哈大笑,爷爷就拉着我上学去了,所以我小学上了八年。现在回想,上小学真幸福,不是因为交了小朋友、学了几首诗,考试好了得表扬,就是因为每天都能跟爷爷在一块!每天上学我的小书包里就是沙果、面包这种好吃的,在爷爷的带领下蹦蹦跳跳的去学校,路上有水坑,我和爷爷就一人一边,然后高高的举起牵着的手走过去。第二节课下课我就跑到爷爷的办公室吃各种维生素丸 ,然后再给我五毛钱让我买冰激淋,我是一个贪吃的孩子,还曾经在换牙期因为纠结半天最后买了五分钱的冰棍硌掉过第一颗牙,然后爷爷就把牙齿包起来,估计是收藏了。每年我都能在毕业生拍照留念的时候跟着一起照相……爷爷给我做白纸订起来的图画本、给我焊爬犁、冬天给我烤土豆、在炉子上烤小馒头、给我买一块钱十本的连环画……看到爷爷的字漂亮我也吵着要练书法,可从来没想过练字原来这么难,后来我就偷偷的打碎镇纸台,倒掉墨汁,爷爷装作不知道,只是以后不再带我练字了。夏天摸鱼烤玉米,冬天抽嘎滑爬犁……我的童年就是这么胡闹任性的过来的,在爷爷身边,高兴就哈哈大笑,不开心就哇哇大哭,可是从来没有被动过一个手指头

    我小时候好像活驴,身体特别好,记忆中好像没怎么生过病,在三年级起了一次风疹, 那时候的药好像特别不好找,爷爷不知道从哪弄的药,但是需要连续打三天点滴,第二天风疹就已经消了 第三天的药爷爷就给了别人,结果等到初中的时候又得了一次这个毛病,钻心的痒我就连哭带闹 爷爷一边把酒点着然后用手蘸着给我撮,一边自责的带着哭腔说,都怪他,不该以为我病好了就把药给了别人,现在让自己孙女遭罪,爷爷对我的爱就是这样的,见不得我有一点不舒服,忘了什么时候,我好像有点像中耳炎的样子,爷爷就满世界倒腾药给我用,可是他自己那么多年中耳炎,也没见去求人问药。那时小小的我最大的梦想就是:等我长大挣钱了,一定给我爷爷买最好吃的,最好穿的!

    小学毕业的时候,在别的学校参加考试,爷爷好像先开个什么会,第一堂考数学,我把周角写成了90度,一个老师看我的卷子笑,仔细检查以后 我就发现了,然后就改成了180度,等出了考场在看到爷爷的那一瞬间,马上想到到底是写错了 ,看,我对爷爷就是这么的依赖。

    上初中了,因为对口的中学很一般,我那个不爱求人的爷爷去教育局找了他的学生,把我调到了2中,又跟同样是他学生的校长打了招呼,“我孙女,多照顾” 。上了中学,我就回到了爸爸妈妈身边,主原因是我妈发话说,你再被惯下去你就上天了,没商量赶紧回家。我当然不会痛快听话 不过在一顿胖揍以后还是乖乖的回家了。心里自然是很不情愿的,好在离的近,每天放学通勤车到家,先去爷爷家报道写好了作业再回家,早上先去爷爷奶奶家吃饭,再坐车上学。爷爷刚刚退休,每天也不闲着 ,去给别人打家具、盖房子 ,然后再偷偷给我零花钱,每天还是很开心滴,真正开始的第一次分离是在我的高中时期。

    高二的时候,爷爷奶奶突然就去了另外一个城市 并且没有告诉我,那时候通讯也不发达,我根本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他们,我闹的时候还挨过打  心里隐隐的也有了恨意,为什么我的爷爷不要我了,再后来我只偷偷的哭,那时候我以为我长大了,其实还是很幼稚,因为这一折腾就厌学了,我说我要去找我四姨当导游,我爸说,不就是考不上大学嘛,找什么借口!我说考就考,谁说我考不上!

    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小小的家属区很多来恭喜的,每个人都问,什么学校啊?我爸骄傲的说 哈理工!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爸也挺以我为傲的,这点和爷爷还挺像!

    上了学宿舍有电话,有天下午寝室老大说柳新颖电话,我以为肯定我母上大人打的呀!接过来,一个喂说出来,就听到对面哽咽的声音,新颖啊 我是爷爷!刹时,几年的委屈、思念全都一涌而出,一边大哭一边大喊,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啊!爷爷就只是安慰我,不哭了不哭了听话不哭了这样,原来是我三奶奶在得知我考上大学了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爷爷,爷爷要到我宿舍电话就马上给我打电话了,爷爷还是爱我的!从接到电话,我就开始盼着放假,放假了我就可以去爷爷家。 终于放假了,买了张票就去了爷爷家,一下车就看到爷爷在车站接我,我高兴的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后来奶奶说,你爷爷经常做梦哭着醒,就说你和丽颖(我妹妹出门就回不来,要不就是走在大街上就是不认识爷爷了,我才知道,原来分别不只是我伤心,也就原谅了爷爷。

    毕业了,留在了哈尔滨,上了班每年过年过节回去一定给也爷爷买我觉得最好的最需要的东西,  一直想接爷爷一起住,也没能实现,只是爷爷又搬回了海林,再后来我就去了海口,10年结婚回家也没待几天 ,12年4月爷爷查出了肺癌 回来看爷爷的时候做完了手术,但是舌头也萎缩已经说不出来话听力也严重受损,交流只能靠写字。我强忍着一滴眼泪也没掉 跟爷爷规划以后的日子 身体再恢复一段时间就去海口,跟我住一起以后我每天陪他早上去海边溜达,爷爷都答应我了,我回去以后经常打电话,记得六月份打电话的时候爷爷还能说话了,跟我说恢复的很好,还给我讲癌症治疗的原理 ,我定了七月末的票回家。结果七月初我妈打电话说让我马上回来,多陪陪爷爷,我就马上改签第二天的机票回来,我还跟我妈说告诉我爷爷等着我,这就回来了,等转火车的时候我妈又打电话说去车站接我,我怕爷爷没人看还不同意,我妈说你爷爷转院了,你找不着 。我还说呢海林屁大地方哪我找不着啊,早上下火车,我妈和我妹果然去接我,我还白话着这一路发生的事,车越开路越不对,这是去牡丹江的路啊,难道是新医院?后来车开进了火葬场,我还是以为医院盖在火葬场后面,这样真有人去世的时候比较方便,可是等进了之后就发现不对了 全是一个一个小间,开着门, 殡仪馆!被我妈带着,头皮发木的走进其中一间。我爸在,带着孝 走到棺材边看,里面我的爷爷安详的躺着 被病魔折磨的骨瘦如柴,已经不是我记忆中那个大长腿,走路带风,精神矍铄的老头了。我妈说后来大夫都说疼就说,给你打针,可是自始至终爷爷连哼都没哼过一声!我听着眼泪扑漱漱的掉,这老头,倔一辈子,最柔软的地方只记挂着我们这些孩子!可是我还没来得及照顾你啊!我妹跟我说她回来的时候,爷爷伸出四个手指,然后又攥回去一个,那意思就是说一共四个孙子孙女,现在回来一个还剩仨啊!我跪在地上开始哭,不停的磕头,我知道爷爷这一次的不辞而别,无论我怎样爷爷也不会再回来了,可是我的爷爷,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只能用这种有点自虐的行为 用其它地方的痛缓解我心里的疼!

    这张照片是我跟爸爸和爷爷的合照。如今,爷爷去了几年,爸爸也已经卧床两年,我真正明白,尽孝要趁早,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人死了钱没花完,也不是人活着钱没了,而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的爸爸妈妈还在,这就是幸事,每一天都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爱他们,不要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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