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时候,我会怀疑我对爷爷的喜爱究竟是由什么成分组成。因为爷爷离我好远好远,远到很多连结可能带着臆测的成分。况且小时候的我不是没说过讨厌爷爷的话,因为爷爷代替妈妈照顾我们的日子里,我们太亲近地生活着。
有个雨夜,那晚的昆明甚至给出了洪涝灾害警告。家里的嵌墙柜没有做好封闭,大雨从墙面里渗进了柜子。空中瓢泼般,配上雷电的伴奏;房间里回荡着柜子里漏水的滴答声。我好害怕,把头蒙在被子里好久睡不着。但是门偷偷打开,爷爷没有开灯,打着手电筒悄悄摸进房间里要去把柜子漏的水找东西装起来。我安安静静地,假装没有醒着,心里想着,倘若爷爷要一直守在这间屋里等它不漏了就好啦。也许爷爷会过来带着我一起睡呢?
我其实没来得及多想:屋里有我的爷爷。我很快就因为爷爷的存在沉沉睡去。
第二天爷爷问我昨晚是不是没睡着,我嘴犟说没有,我都不知道你来过。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把自己卖了个干干净净。
爷爷笑笑,说,你只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走的。
后来我知道,爷爷被妈妈叮嘱过,要让我学着自己一个人睡觉。也因为这件事,我暗自下决心以后一定不刻意逼自己的孩子自己睡:毕竟在妈妈的多番手段下,我还是直到初中都不敢一个人睡。
那时的我没想到的是,再后来的我连孩子都不敢有。不过那些都是后话。
后来爸爸妈妈关系恶化,我好久没再和爷爷有交集。
有天放学回家,看到家里的玻璃镜子全碎了,妈妈捂着头,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我问了,震惊,竟然是爸爸砸的。我马上冲向座机,下意识拨通了爷爷的号码。我哭着和爷爷说,爸爸是坏人,把家里全砸了。
后面的语句断断续续几乎没有实义,交流中,在传达情绪这件事上的作用更大的反而是我号啕的哭声。
爷爷听了很久,几次想打断我的施法都以失败告终。他在我稍微安静下来后平稳地问我:不哭了哈,是爸爸把家里全砸了吗?
听到爷爷声音的我终于转化成抽泣:是的。
爷爷说:我马上给他打电话哈,你不哭了。
我不是没有过拍会爷爷家的vlog的想法,只是我害怕。我怕记录下来过后,以后会再看到。在无法再体会阳光的苏格拉底洞穴人面前用电视播放阳光并反复提示“你们不会再见”这个事实无疑是残忍的。
我怕看到在窗口朝我挥手的爷爷奶奶。他们标志着这世上的,只为我存在的爱意。而我害怕切实地去拥有这份爱,因为失去它的痛苦会是它带来的幸福的千百倍还要多。
“爷爷拜拜!”我高声带着笑意地喊着。
实际上眼泪漾在嗓子眼里,多一秒就要溢出来。
原来眼泪差点就流出来的时候,嗓子眼里是会有苦涩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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