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光如同洗过一般,繁星点缀在空中,伴着清凉的夜风,一位男子时不时左右张望,然后偷偷的把一个装满钱的信封,塞到一家已经打烊的快餐店门缝里,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快餐店招牌,嘴角微微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转身快速离去。
没错,那个男子就是我,现在的我是一名广漂,来广州之前,我在家乡的小县城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一眼就可以望到尽头,每天两点一线,感觉自己就是自己的影子,一天重复着无数次,浑浑噩噩,度日如年,不仅要忍受领导的挨骂,还要处处提防同事之间的勾心斗角,再来个跑龙套的,感觉都可以拍一部史诗级的宫斗剧了,我感觉我就是那个跑龙套的。所以我才来到一线城市,想要过上丰富多彩的生活。坐着绿皮火车来到广州,看什么都新鲜,仿佛一只在笼子里被关了十几年的小鸟,刚刚逃脱出笼,然而到了广州才发现,我真正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记得我第一次来广州,手里拖着一个诺大的行李箱,里面放着被子衣服和一些杂物,那是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地帮我塞到了行李箱,能带的都带了,直到拉锁都拉不上。那时我总会无奈地对我母亲说:“妈,带这么多大部分都用不上,真的!”
谁知,母亲总是无视我,一个劲儿的往里塞,我又重复说了几次,那时,母亲总会低头小声自言自语地说道:“总会用上的,会用上的……”
没想到,一语成谶,我在北方从没见过拳头大的蟑螂,虽然我不是很怕蟑螂,但是这么大的蟑螂第一次见,心里还是有一点发怵。当我看到母亲帮我带的蟑螂药时,我那时真的非常感激母亲大人的先见之明,真想立马狂奔回家给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
苏木先生漂流记于是接下来,我就可以安心找工作了,可是找了几天,都没有公司要,一听说来自北方还没有学历,都不敢收。找了一个多星期才勉强找到一份工作,虽然工资低点,但是足够养活自己。
工资要到次月才发,但是我身上的钱捉襟见肘,我清楚的记得交完房租还剩下三百二十八块,因为那个数字刚好是我的生日。于是我每天掰着指头算,恨不得一块钱掰成两块花,我算好了,一天只吃一顿饭,这样可以多维持一段时间,刚好可以撑到下个月发工资。
为了不让家里担心,发短信假装跟母亲说,一切安好,已找到工作。都说报喜不报忧,直到那一刻,我才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从那一刻,我似乎变得成熟了。
我每天的一顿饭只吃一份炒河粉,而且每次都会去同一家快餐店——那个我记忆中炒粉最好吃的快餐店。那时正值新年的第三天,第一次来广州的我,人生地不熟,刚好附近有一家快餐店,而且当时炒河粉又有优惠,我在老家没有吃过炒河粉,于是我就去尝尝鲜,没想到第一口就让我爱上了那个味道。这一尝,就是半年,当然,这是后话。
那天是正月十六,我像往常一样进店吃饭。
“老板,老规矩,炒河粉不要葱多放辣!”
“好嘞!”
不到五分钟,香喷喷的炒河粉就摆在了我的面前。白云袅袅的香气飘到我鼻子里,闻得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于是我抓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开始吃,饿极了,一天没吃饭了。那场景简直就像饿狼一样终于逮到了小绵羊。
当我正在吃炒河粉时,只听邻桌怒气冲冲地说:“什么?炒河粉恢复原价了?你怎么不早说?”我顿时愣住了,不经意摸了摸发瘪的口袋。
“不好意思,我们墙上已经有提示了。”老板娘赔笑说道。
于是那位客人哼了一声,扔下钱就走了。
后来,我吃得很慢,本来十分钟可以吃完的炒河粉,我整整吃了一个多小时。
我想,那天应该是老板娘看出了我的异常,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吃完最后一口炒河粉,我慢吞吞地走到老板娘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我正准备转身离开,谁知,老板娘接过钱,转身从抽屉里找出五块说:“嘿,找你的钱!”
我咦了一声,“不是今天炒河粉恢复原价吗?”
只见老板娘,拍了一下脑瓜,“哎呀,不好意思,我记错了,今天还没有恢复原价呢!”说完便伸手撕掉了那张恢复原价的纸。
“那,那什么时候开始恢复原价?”我眼睛紧紧盯着老板娘,手里使劲儿握住那张五块,好似它会跑了一般。
老板娘眼睛转了一圈,迟疑片刻道:“噢,那个,再过几天,再过几天就恢复。”我带着疑惑离开了那家店。
从那以后,每次去那里吃饭,老板娘比以前更热情了,炒河粉不仅没有恢复原价而且比以往的量更多了。我那时好像隐约明白点什么了。渐渐地,我们也熟络起来,我时常也会跟他们分享工作上的趣事,他们会跟我一起开心;偶尔也会跟他们提起与同事的相处的烦心事,他们也会一起安慰我。我那时想啊,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多好啊,可是命运就是喜欢捉弄人。
苏木先生漂流记半年后,我因为工作升职,需要调往另外一个城市,于是,那天我们说了很多话,也喝了好多酒,我记得老板大概在半醉半醒的样子,拍着我的肩膀跟我说,其实,那天老板娘在外面看到我摸口袋的小动作了,也看出来我是个刚出来走上社会的穷学生,所以才会一直半价给我。我拼命摇着头,只记得豆儿大的泪滴狠狠地砸在手臂上,又烫又疼。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下半句,只是未到伤心处……后来又忽然说起他们的孩子,他们算是老来奉子,命运善嫉,十岁的儿子,逛集市时只因贪玩多看了一眼喜欢的玩具,结果没有拉紧母亲的手,而导致被人流冲走,从此不知所踪,使老两口一直内疚了好久。后来他们说的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们最后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说:“长得真像,如果我们的孩子还活着也有这么大了吧,记得常回来看看!”我一边抓住他们的手一边说:“好的我一定常回来看看!”
后来,我们一直互相抱头痛哭了很久,我哭,除了不舍之外,很大原因是我终于有出息了,升职了,以后可以攒更多钱买房子,然后把父母都接过来住。他们哭,可能是因为,长得像他们孩子的我,又要再一次离开他们身边了吧!
就在走的那天夜里,我把刚拿到手的工资和奖金一大半都装进了一个信封,自己只留下一点生活费。然后悄无声息地把那个装满钱的信封,从门缝里塞进了快餐店。当我眯着眼看见信封从门缝里塞进去落在地上时,那时我的心里的一块悬着的石头也跟着一起落下了。
然后连夜赶火车走了,我不想告别,我怕他们控制不住会哭,我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谁知,那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如果早知道,那天我一定会跟他们好好地握手道别,哪怕、拥抱一次也好,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因为工作的关系实在忙的走不开,时隔半年多,我终于又调来广州,就在我兴冲冲去曾记快餐找他们叙旧时,结果到了目的地我傻眼了,物是人非,天空还是那片天空,街道还是那条街道,只不过原来等曾记快餐店已经换成了烧烤店。我打他们的电话也都是空号,我问那家烧烤店老板,烧烤店老板眼神躲闪地说,他也不知道,这个店铺已经换过好几次人了。我顿时心灰意冷,离去的脚步不觉沉重了许多。烧烤店老板看着我离去的沉重背影,暗自叹息了一声。
时隔多年,当我用笔记录下这个故事时,往日在曾记快餐度过的美好时光,如同放电影般,快速朝我脑海涌来。我和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就好像天空落下的两片雪花,在空中短暂交织片刻,一片落在大地,滋润土壤;一片融入水中,消失殆尽。这弥足珍贵的恩情那,我何时才能报答?谢谢你,曾记快餐,也谢谢老板和老板娘,愿他们在世界的另外一个角落,一切安好!
苏木先生漂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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