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 草稿

放学时正下雨，撑起伞走进雨中。带着雨沫的风扑面而来，细细碎碎地扑到脸上，一片清凉，并不让我讨厌。雨水顺着伞骨滴落，打在书包上嗒嗒地响。其中一根伞骨折了，漏下来的水有一下没一下地淋湿一边肩膀。

这个城市刚开始旧城改造，学校旁有一大片工地，后来建成市中心标志建筑，彼时是我每天必去的游乐场。那天时间尚早，于是沿着熟路走进工地。布满砂石泥浆的地面多出了大大小小的水潭，堆起的砖石、沙土、钢材以及叫不出名字的建筑材料像高低错落的小山，座落在潭边。有些韧劲的野草零星地点缀着这粗砺的:画面。

更多孩子跑了进来，多是男孩且多是高年级的。他们大声喊叫着，相互推掇着…，三三两两地冲进水坑，一个单脚一跺把水花溅起好高，另一个像和他比赛一般一脚高踢，连水带泥踢出很远。两人大概都觉得这招特别好用，于是改用它共同对付其他的人。出招的人得意地嘿嘿哈哈地叫着，中招的笑骂着跑开。占了上峰的人开始追击，在胜利的感觉之外还收获了别人不甚熟练的粗话。

一直溃退的几个人终于找到了战略要地，他们往砂土堆上跑，疏松沙土被踩得往下滑落，但还是承住了他们的重量，让他们爬到顶上。这几个孩子开始尽占优势，居高临下抓起一把把砂土往＂敌人＂身上招呼起来。下方的两人急中生智，以伞为盾，并开始从地上连水带泥抓起弹药往上打。双方战事胶着，一方战着地利一方占着胆略，斗得兴起。砂土砸到伞上扑扑作响，打到了谁身上了，就先是一声惊叫，接着问候起对方父母。我站在远处，隔着雨幕看：好一场雨中战事，腾挪跳跃、蹲跑起伏的几人如着了重彩的皮影戏偶，直接跃在幕布之前表演，灵活有力还自带鼓点声效。

＂XXX，你跟老子滚出来！＂随着一声暴呵，临近高潮的剧目戛然而止。几个战士先是一愣，然后心虚地悄悄张开手掌，放下了武器。其中还未离开水坑的那个顿失雄风，踮起脚两三步踏出坑，带看淋淋沥沥的泥水向外走去。＂你还不快点！＂又是一声怒吼。他头更低了，伞和书包也变得更重。剩下的几个，眼见刚才咒骂的正主驾到，一声不敢吭，只慢慢聚成一堆，目送着一大一小二人离开，低声猜测着同伴的结局，心里也为自己担忧起来…这一身泥水该编个什么借口呢？

雨不觉间停了，几个人像雨后的磨菇，被人一起收走了。我走到他们刚才嬉闹的水潭边，泥又沉了下去，水面平静，映着我的脸，没太阳，光线是昏昏的， 让我难以记起当时映在水中的表情。这个工地外大概二十米左右就是我的家，只是处在改造范围已被拆除。我也曾在这方圆之地呼明引伴，肆意欢笑过。

新家要乘公交车，要经过七个站，再走一刻钟才到，我一边走一边听，我的鞋子在浸湿后每走一步就发出的噗嗤噗嗤的声音，很是难为情，脚心也干始觉得一片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