粑粑

“老大，南方的那批货已经处理掉了。劫我们军火的那伙越南仔已经被兄弟们抓住了，明天押回来。”

景色优美、金碧辉煌、灯火通明，也许没有人会想到，这栋江边别墅竟然会是一个染满鲜血的黑帮窝点。

“嗯。那就明天再说吧。折腾几天也累了，让兄弟们早点休息！”西装革履的儒雅中年挥了挥手，吩咐马仔退下。

“是！”年轻马仔答应了一声，躬身告退了。

“砰……”空荡荡的别墅里，关门的声音越发显得那么响亮。看着手下彻底离去，儒雅男子一声不发，默默拿了一支烟点上。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烟雾在滚动，除此之外像是地狱一般了无生机。忽然，“咯吱”一声长响打破了压抑的宁静。

二楼一间小房间的门正在被缓缓推开，一只粉嫩嫩的小手伸了出来。等到门缝推得大些后，一只穿着白色卡通鞋的小脚迈了出来。

片刻后，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卡哇伊少女走出门来，生得可爱玲珑，真叫人想要抱住咬上一口。

听见楼上的响声之后，男子急忙掐灭了手里的烟。“呼呼”的往四周吹气，不停的挥着手想要把烟味赶出去。

“粑粑，你又抽烟了吗？”说话时，小萝莉已经走到了大厅上方的栏杆边。

男子很是尴尬的想要将手放进裤兜，却又挥舞了几下之后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他那张脸不知道面对多少鲜血纹丝不动，却在女儿面前那般局促不安。

男子大步走上楼，蹲在小萝莉面前，“哈哈”的尬笑着。男子摸了摸小萝莉的脸蛋，说道：“爸爸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好吗？”

他这一生都生活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日子里，不知玩弄了多少阴谋诡计和人心。但他敢对着苍天发誓，这份保证是他这辈子除了跟她的妈妈表白的时候之外，从未有过的真诚。

“哼……要是麻麻知道你抽烟的话，那你就惨了！”说完，小萝莉俏皮地蒙住自己的眼睛，似乎不忍心看到粑粑被麻麻“暴打”的画面。

就在她蒙上自己眼睛的那一刻，没有看见粑粑眼睛里差点没能包住的泪水。

他有多残忍？他亲手用刀砍死过很多人，用枪打死过很多人。他亲手把人削成人彘，有人被他剐了几百刀凌迟处死……

他有多坚强？他年纪轻轻双亲去世，被亲戚打骂赶走的时候没哭；躲在垃圾堆里与野狗抢食的时候没哭；砍人的时候没哭；被人砍的时候也没哭过。

但是那一天，他看到自己的妻子被人砍了几十刀的尸体的时候，他哭了。哭得像个妈妈说“我再也不要你了”的时候的孩子一样，眼泪混着鼻涕一起流进嘴里。

哭过之后，他理了理自己的西装，那是她出门前为他穿上的。然后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与所有人谈笑风生。

只是，苦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快去睡吧，要是麻麻回来看见你这么晚还没睡，你要被麻麻打屁屁的呦！”粑粑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叫她回房休息。

也许，曾经麻麻打屁屁很疼吧？小可爱有些怕怕的就回屋休息去了。

小可爱踮起脚尖，在粑粑的脸上亲了一口：“粑粑晚安哦！”

粑粑也在女儿的脸上亲了一口：“宝贝晚安！”

关门的响声再一次传来，偌大的别墅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宝贝不需要粑粑给她讲故事，都是麻麻给她唱歌哄她入睡。

宝贝很乖。麻麻已经很多很多天没有回来了，但是她没有跟粑粑闹过。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问着麻麻什么时候回来。

男子回到自己的屋里，书桌上放着两年前照的一张全家福。年轻漂亮的妻子笑得很开心，那笑容比小宝贝吃的棒棒糖还甜。

只可惜，这世间总有些丑恶容不下美好。所以，很多人走上了制止丑恶的道路。如果正不压邪，那就，以暴制暴。

看了一眼女儿房间已经关好的门，男子出了别墅，在夜色中开车去了远处。

那是一座地下城堡，专门用来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比如那一排被挖掉眼睛、割掉舌头、扯掉头发、砍掉手脚的、依旧没死的人。

一共五个人，其中一个在他妻子的脸上扇了四十多个耳光；一个在他妻子的脸上划了四刀、肚子上捅了一刀；一个在他妻子身上打了十六拳、踢了二十脚；一个用丈夫和女儿击溃她的心理防线，临走时也不得安心；一个给了她致命的一击，让她永远离开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他们被他抓来了很久，他给他们请来最好的医生。每审一个问题就在他们身上下一刀，问清了所有的细节，他们还是没死。

也许，他会让他们活得比自己更久。

又在他们身上留下几刀，然后回到别墅。他却没有发现，楼上一个角落里的身影。

第二天，手下们把人抓了回来。他让手下通知道上所有的大佬，他要金盆洗手。

这个消息无疑是一枚深水炸弹。他是一匹黑马横空出世，靠着一股吃人的狠劲在这个血腥的道上崛起。然后，他又将如彗星一般退出这个污秽的世界。

金盆洗手，意味着引颈待割。

大会上，大厅里人头攒动。这里随便一个人出去，便是一方的风云动荡。如今，所有人聚在这里见证着一代枭雄的末路。

黑压压的一片中，他登上台，手里拿着一把刀，只说了三句话：

“今天，本人决定金盆洗手。我这前半生见过太多杀戮、罪恶、残忍、血腥、惨剧。我这只眼，当是还了这些污秽的见识。”

说完话，自己亲手挖掉了自己的右眼。

鲜血不止、疼痛难耐。咬紧着牙关坚持。

“我这前半生，举过屠刀杀过人，染过无数鲜血。无数人因我命丧黄泉，无数人因我家破人亡，无数家庭因我支离破碎。这只手，当是还我这半生所造的罪孽！”

说完，左手执刀，斩了自己的右手。

牙齿都快要咬碎，青筋暴起。

“我这前半生，行过太多路，从天南杀到地北。这条腿，当是还我半生迷途之罪。”

语句越发简短，他怕自己随时会晕厥。陡然间，一刀斩断自己的右腿。半边身子已全数砍掉，他直直的倒了下去。幸好倒在讲台上，用尽力气说完了最后的话：

“我斩掉我的右半身，当是还我前半生的孽。我迷了路走上了这条道，如今只想拉扯小女长大，做个好父亲。”

再也，坚持不住了。道：“求求大家！”

这一生，除了下跪求婚那一次。被人踩在地上时没求过人，被人刀尖顶着下巴的时候没求过人。如今，为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他开口求饶。

然后，他倒下了。

“老大，老大……”

“老大……”

……

“粑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