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名家们的记录,各有各的过年味道,也各有各的过年记忆,但过年,就是离不开吃,鞭炮、仪式、以及,家。
今年从概率上来说,是很多家庭三年以来的团聚年,有人远游,更多人选择回归。
家人围坐,灯火可亲,才是中国人最浓的年味。
这是鲁镇年终的大典,致敬尽礼,迎接福神,拜求来年一年中的好运气的。
杀鸡,宰鹅,买猪肉,用心细细的洗,女人的臂膊都在水里浸得通红,有的还带着绞丝银镯子。
煮熟之后,横七竖八的插些筷子在这类东西上,可就称为“福礼”了,五更天陈列起来,并且点上香烛,恭请福神们来享用,拜的却只限于男人,拜完自然仍然是放爆竹。
年年如此,家家如此,——只要买得起福礼和爆竹之类的——今年自然也如此。
——鲁迅
我小时候并不特别喜欢过年。
除夕要守岁,不过十二点不能睡觉,这对于一个习于早睡的孩子是一种煎熬。
前庭后院挂满了灯笼,又是宫灯,又是纱灯,烛光辉煌,地上铺了芝麻秸儿踩上去咯咯吱吱响,这一切当然有趣,可是风凛冽,吹得小脸儿通红,也就很不舒服。
压岁钱不是白拿,要叩头如捣蒜。
“姑娘爱花小子要炮……”我却怕那大麻雷子、二踢脚子。别人放鞭炮,我躲在屋里捂着耳朵。
每人分一包杂拌儿,哼,看那桃脯、蜜枣沾上的一层灰尘,怎好往嘴里送?
年夜饭照例是特别丰盛的。大年初几不动刀,大家歇工,所以年菜事实上即是大锅莱。大锅的炖肉,加上粉丝是一味,加上蘑菇又是一味;大锅的炖鸡,加上冬笋是一味,加上番薯又是一味,都放在特大号的锅、罐子、盆子里,此后随取随吃,大概历十余日不得罄,事实上是天天打扫剩菜。
满缸的馒头,满缸的腌白菜,满缸的咸疙瘩,不知道什时候才可以见底。芥末堆儿、素面筋、十香菜;比较的受欢迎。
除夕夜,一到子时,煮饽饽端上来了。我困得低枝倒挂,哪有胃口去吃,胡乱吃两个,倒头便睡,不知东方之既白。
——梁实秋
年底这一天,是准备通夜不眠的,店里早已经摆出风灯,插上岁烛。
吃年夜饭的时候,把所有的碗筷都拿出来,预祝来年人丁兴旺。吃饭碗数,不可成单,必须成双。如果吃三碗,必须再盛一次,哪怕盛一点点也好,总之要凑成双数。
吃饭时母亲分送压岁钱,用红纸包好,我全部用以买花炮。
吃过年夜饭,还有一出滑稽戏呢。这叫“毛糙纸揩洼”。“洼”就是屁股。一个人拿一张糙纸,把另一个人的嘴揩一揩。意思是说:你这嘴巴是屁股,你过去一年中所说的不祥的话,例如“要死”之类的,都等于放屁。
但是人都不愿意被揩,尽量逃避。然而揩的人很调皮,出其不意,突如其来。哪怕你是极小心的人,也总会被揩。
有时其人出前门去了,大家就不提防他。岂知道他绕了个圈子,悄悄地从后门进来,终于被揩去了。
此时笑声、喊声使过年的欢乐气氛更加浓重了。
——丰子恺
除夕真热闹。家家赶作年菜,到处是酒肉的香味。
老少男女都穿起新衣,门外贴好红红的对联,屋里贴好各色的年画,哪一家都灯火通宵,不许间断,炮声日夜不绝。
在外边做事的人,除非万不得已,必定赶回家来,吃团圆饭,祭祖。
这一夜,除了很小的孩子,没有什么人睡觉,而都要守岁。
——老舍
我生长家乡是湘西边上一个居民不到一万户口的小县城,但是狮子龙灯焰火,半世纪前在湘西各县却极著名。
逢年过节,各街坊多有自己的灯。由初一到十二叫“送灯”,只是全城敲锣打鼓各处玩去。
白天多大锣大鼓在桥头上表演戏水,或在八九张方桌上盘旋上下。
晚上则在灯火下玩蚌壳精,用细乐伴奏。
十三到十五叫“烧灯”,主要比赛转到另一方面,看谁家焰火出众超群。
——沈从文
终于熬到了年除夕,这天下午,女人们带着女孩子在家包饺子,男人们带着男孩子去给祖先上坟。而这上坟,其实就是去邀请祖先回家过年。
上坟回来,家里的堂屋墙上,已经挂起了家堂轴子,轴子上画着一些冠冕堂皇的古人,还有几个像我们在忆苦戏里见到过的那些财主家的戴着瓜皮小帽的小崽子模样的孩子,正在那里放鞭炮。
轴子上还用墨线起好了许多的格子,里边填写着祖宗的名讳。轴子前摆着香炉和蜡烛,还有几样供品。
无非是几颗糖果,几页饼干。讲究的人家还做几个碗,碗底是白菜,白菜上面摆着几片油炸的焦黄的豆腐之类。
不可缺少的是要供上一把斧头,取其谐音“福”字。
——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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