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Robbie Trevino
陈天桥与三虎的表弟二娃是校友,都是复旦的。
当年,硕博连读,被导师打压的二娃感慨,首富宁有种乎?
但又有谁知道,首富宁有病乎?
那年是2004年,盛大在纳斯达克上市,31岁的陈天桥以88亿资产登顶胡润富豪榜。
我当时在做商业杂志,漫画师给陈天桥画了一幅封面漫画,意志风发,暖色底调。
而现在,他两鬓斑白。岁月饶得过谁?饶不过李连杰,也饶不过陈天桥。
站上巅峰,无人等侯,他就在那年病了。他之后的行为,是一个病人的救赎——移居新加坡,盛大私有化,出售股份,研究脑科学。
上天既慈悲又残酷。
1、架设天桥
陈天桥现在开始愿意出来聊他的病了。
“我还记得有次正在睡觉,大早上,我的一个同事打错电话,给我拨了过来。然后,我突然惊醒,心跳也变得很厉害,砰,砰,砰。还有一次,在飞机上,我突然觉得自己心脏病发作了,但这不是,而是一种惊恐发作。所以我意识到,我身上可能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陈天桥出现了惊恐症、神经官能症、恐癌症,痛苦逼迫他去寻找人生的答案。首富之病,是一个无比巨大的蝴蝶翅膀,扇起的风暴影响着中国互联网公司直到整个商业的格局。
首富也是人,也会生病。马云有段时间,可是要去縉云山找李一道长,或是为了治心病。还有一段散落民间的视频里,马云给柳老爷子说,我TM差点死了,中毒了。
陈天桥生病是不幸的,但他也是幸运的,有足够的钱去寻找答案。
陈天桥继续用他擅长的资本运作创造着稳定增长的现金流,没有退出财富盛宴的席位。2016 年胡润中国百富榜显示,陈天桥夫妇以 230 亿财产位居第 81 位,这是他们挑战脑科学的资本。
以他的身份,入世与出世的探索,就显得非常有参考价值。
我想,人类对世界探索大致有三种方式:
一种是发现外部世界,过去的大航海发现新大陆,后来的阿波罗号登月,现在的贵州平塘县大窝凼天眼,都在做这些事;
另一种是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BAT所做的,基本上如此,解决人与人之间的联接、沟通、交易等;
再一种,就是陈天桥正在做的,目光向内了解人们为什么这么想,这一块,过去人类的突破并不大。
陈天桥说,我们现在对脑的了解,远远低于我们认为我们对它的了解。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两个神经元之间的circuit(线路),它们的信息是怎么循环的。
我们有了微信与支付宝,但还是不知道自己脑子那层出不穷的念头是怎么产生的。
黑夜给我们黑色的眼睛,痛苦给了陈天桥力量。
他试图在现实世界与浩瀚脑海之间,架设一座“天桥”。
2、跃出水面的鱼
我们生而迷茫。
像无助的鱼,想看清所处的水,甚至是装水的鱼缸。
但是想看得清,会冒着极度危险,跃出水面。
离开水,我们又不能活。
当然,大部分鱼自得其乐,沉溺于水中不能自拨,只有疼痛的鱼会想了解水外世界。
陈“首富”是从三条路径去了解这个世界,宗教、哲学、科学,好像也只有这三条路可走。只是他这一走,就是十多年的时间和千金散尽。
路径1:宗教
陈天桥成为了一名佛教徒。
他说:佛陀教导我们,必须在内心寻找答案。事实上,生活中的每个人都在受苦,这也是佛陀教导的基本原则:生命是痛苦的。许多人不相信这一点,但生命的确是一场苦难,因为即使你有了快乐,有了漂亮的房子,也终究会失去这一切。最后,你必须面对死亡。最后,你必须经历这种痛苦。即使在这一刻你是快乐的。
另一个佛教徒,科技自媒体大牛卢泓言与他有精彩对话。
卢泓言认为,科技对人类整体的解脱无益。
但陈天桥认为,不能一概否认科技,我们需要有向内寻求的科技,这就是研究脑科学的初衷。比如抑郁到底是怎样的,痛苦在大脑里是如何体现的,然后就能帮助他们减轻。
于是卢泓言呤到:念身不求无病。身无病,则贪欲乃生。贪欲生,必破戒退道。知病性空,病不能恼,以病苦为良药。
陈天桥答:痛苦是我们渡河的舟,指月的指,我们最终的目的是离苦得乐。所以你说的体验痛苦是痛苦作为手段的价值,我谈的解决痛苦是我们修行的最终目标,我们不是谈的同一回事情,当然从手段的角度来看我同意你的观点。
聊到最后,卢泓言说,一切唯心造,真相跟心是什么关系?
陈天桥答:当然,世界上哪有什么可以用“科学”来证明的终极真相!终极的真相只存在于绝对的信心之中,可惜现代人可能永远做不到这一步。
路径2:科学
陈天桥投巨资成立“陈天桥和雒芊芊脑科学研究所”,推动脑科学研究,雒芊芊是他妻子的名字。
2016年,陈天桥捐赠加州理工学院1.15亿美金,以推进脑科学研究。据统计,这笔捐赠是中国富豪在全球著名学府前沿科学领域的最大笔捐赠。
陈天桥和妻子雒芊芊也自此搬到硅谷,监督其捐款的使用。
陈天桥说:神经科学是理解我们大脑的瓶颈,但这并不是唯一的部分。我一直告诉人们,尽管我们关注的是神经科学,但我对这个研究所的看法是,这是一个与大脑和精神相关的不同学科的垂直综合研究所。
陈天桥的捐助,国内有微辞。
一个新加坡人,拿着在中国赚的钱,到美国去捐助。
不过,他的逻辑也简单,把钱捐给他认为效率最高的科研机构。
加州理工学院诺贝尔科学家得奖率远远高于其他学校,迄今为止总共毕业3万校友得了三十几个诺奖。
陈天桥也曾经考虑过给母校复旦捐款,但最后不了了之。
可能是中国的科研体制令他失望,也可能促进中国的科学发展并非他的主要目的。他捐钱促进科学发展,应该鼓励;他没有捐钱促进中国发展,不应该被指责。
路径3:哲学
陈天桥的一些观点让我震撼,比如他说,他真的相信世界是虚拟的。
陈天桥说:如果我们的眼睛,我们的肉眼,能有显微镜那样的功能,当然,显微镜比我们肉眼更真实。当我看到你的时候,应该看到的是细胞里的原子,我可以在空气中看到有多少个水分子,这里有多少氧原子在周围漂浮,这是真实的。但我看到的是经过我们的肉眼编辑的东西,这是知觉。
这些话,让我在这个炎热的下午,突然如梦初醒。
看着来往的同事,听到空调的喘息,疑窦重重。
如果是虚拟的,那岂不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荆轲刺秦王时,樊於期借一个脑袋又何妨,反正就是一个虚拟的游戏,一会换个玩家又重生。生又何欢,死又何俱?
正想着,听见两江棒棒说,股市上涨,有望重回3000点了。
又听见狮子叫,狗日的小米,推荐的P2P爆雷了。
我心中讪笑,营营众生,陷得好深,活得好苦,却不知道自己是虚拟的。
宗教、科学、哲学,的确是我们描绘这个世界的三条维度。
三者之间,我想,最大的变量是科学。
宗教是起点即巅峰,许多年前就已经高屋建瓴,搭建完毕。后世的人只需要选择相信。哲学呢,各种流派也基本定型,再无立程碑式的力作。
而科学,正处于爆发式增长的阶段。科学可能跑得太快,回头去印证或是倒逼宗教与哲学。
3、仍是传奇
陈天桥做《传奇》起家,他现在做的事,我觉得是这个鼠辈横行、遍地鸡毛的荒谬世界里的一个“传奇”。
他过去做盛大,是打开了潘多娜盒子,虚拟的游戏俘获了真实的人,夺走他们的喜怒哀乐与人生体验。
而现在,他研究脑运作,又是去探索内心的宇宙,完成自己的救赎。
《三体》中,令我震撼的就是将云天明的脑子发射到宇宙,这里边蕴含了人类最深层次的爱与怕:永生、时间、灵魂、宇宙边际。
而陈天桥正在往这种路上进发,试图去道破天机。
陈天桥设问,能不能花15年造出一个阿凡达?
他也想探索记忆下载与梦境分享,这就可以将《盗梦空间》变为现实。
在陈天桥看来,脑科学的爆发点已经很近了,他预计在十年内可能会实现脑增强技术。
不论脑科学涉及的计算能力、显影技术、还是其他重大技术,科学上到了能够解决问题的时候了,而产业的发展,脑科学的全民认识,都到了临界点。譬如AI想要真正得到突破,就不可能不了解大脑。对于脑科学的突破已经不是有没有可能性的问题,而是整个产业对脑科学突破的强烈期望。
任何一个突破,就会造就伟大的公司。
后任互联网的首富马云、马化腾,都在人与人之间的连接上在探索,而陈天桥更加向内,深入人心,他的探索一样伟大。
小民之病,或是免冠徒跣、以头抢地;或是断了妄念,一心向善。
君王之病,或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或是收藏杀机,天下太平。
首富有病,可能会惊醒梦中人,重构商业版图,也不一定是坏事。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