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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记录下自己弥留之际的感受,除非他起死回生,或者前世的记忆未得消除。无论是哪一种原因,总之,当有人向你讲述他弥留之际的所见所闻,你一定会觉得震惊且深疑,甚至觉得讲述者是个疯子。
我原本以为阿彦就是这样一个疯子。
如果不是选择来这片山地远足,如果不是曼丽非要大家穿过那片斜坡花海,如果不是因为我把手杖借给莎姐,如果我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我就不会失足跌落,更不会与大家失去联系。
我在一片平坦的麦草地里醒来,头顶是蓝得炫目的天空,前方是一片裸露的陡岩,视野范围内没有任何记忆中熟悉的事物。
难以想象,我是怎么从那片葱茏的山坡滚到眼前这陡峭的崖壁然后跌进麦草地里。
我竟然还活着。
吞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液,麻木地打量着自己身上的伤痕,我挣扎着却无力动弹,才发现随身包也在滚落途中弄丢了,应急物品荡然无存,手机,水壶,火柴,绳子,小刀,全没了。
阿彦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我不知道他从哪个方向走过来的。当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他漠然地递给我一块苍白的方巾,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关于这是哪里,关于如何走出麦田,关于求生的一切问题,他都不回答。
阿彦自顾自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关于他濒临死亡的感受,恐慌,沉重,无力感,明晃晃的白光,幽深的隧道不知通往何方,却吸引人痴痴往前走去。
我不解,为什么阿彦要对我絮叨这些呢?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种洞悉一切的微笑浮现在他的嘴角,他说希望我能做好准备。
愕然之间,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轻飘飘地浮在麦田上空,俯瞰着僵硬的满身伤痕的另一个自己。
一道白光哗然一下,像闪电一般忽然降落在我的面前,光里有一条迷人的通道,曼丽笑盈盈地出现在那里迎接我,紧接着,莎姐的脸出现了,她们平静而优雅地向我招手。奶奶拄着拐杖出现了,温柔地呼唤着我的乳名,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和向往。
我欣欣然往前走去,仿佛那是一场归途。
回头看时,阿彦已经不见了,远处悠悠地飘来了他的声音,去吧,去吧,那边是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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