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什么,最后就得丢什么;你不爱的,反而能长远地跟着你。
金得不要你了,你就是跟着他走,他也是不要你的。你去追一个心里没有装着你的男人,是不是太蠢了?!你嫁给我吧,我娶你,我不会让你往火坑里跳的!
如果你们问我 : 你这一生经历过多少惊心动魄的时刻?我会告诉你,达西跪在火葬金得的现场,向刚刚成为寡妇的杰芙琳娜求婚,是我所经历的最难以忘怀的时刻。瘦弱的达西在那个时刻看上去就是一个威武的勇士。
达西的话让我的眼睛湿了。不过他看不见我眼里的泪花,那晚没有月亮,星星也是那么的暗淡。人置身在那样的黑夜里,也就成了黑夜。
我在额尔古纳河右岸留下了许多处岩画,除了依莲娜知道几处之外,没人知道它们在什么地方,又都是些什么图形。如今依莲娜不在了,知道岩画的人也就只有我了。也许它们已经被岁月的风尘和雨水洗刷得消失了踪影,那些线条就像花瓣一样,凋零在山谷中。
我画的第一个图形,就是一个男人的身姿。他的头像林克,胳膊和腿像尼都萨满,而他那宽厚的胸脯,无疑就是拉吉达的了。这三个离开我的亲人,在那个瞬间组合在一起,向我呈现了一个完美的男人的风貌。
当我在岩石上画完画后,心底又泛滥起温暖的春水了,好像那颜料已经渗入了我贫血的心脏,使它又获得了生机和力量。这样的心脏无疑就是一朵花苞我,会再开出花朵来的。
炮声是大地制造的雷声,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让人和动物都惊慌失措。树间是惊飞的鸟,林地上也常见惊跑的动物,但我们的猎枪在这时候就是一堆废铁,因为子弹已经用光了。
就是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我在贝尔茨河畔遇见了瓦罗加。如果说我的第一个媒人是饥饿的话,那么我的第二个媒人就是战火。
那是正午时分,贝尔茨河水被强烈的阳光照耀得发出炫目的白光。河面上飞舞着一群蓝色的蜻蜓。清瘦的瓦罗加站在岸边,他的身上有一种非同寻常的气质。他下穿一条光板的狍皮裤子我,上穿一件鹿皮背心,露着胳膊,脖颈上缠绕着一条紫色的坠着鱼骨的皮绳,脑后束着长发。我从他的头发上已经判断出他是酋长,因为只有酋长才会留起长发的。他的脸非常瘦削,面颊有几道牙行的沟痕,他的目光又温和又忧郁,就像初春的小雨。他看着我的时候,我感觉有一股风钻进了心底,身上暖融融的,痕想哭。
我想告诉你们,一个女人如果能为一个男人幸福地晕厥过去,她这一生就没有白活。
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瓦罗加的怀里了。每个男人的怀抱都不一样,我在拉吉达怀中的时候,感觉自己是一缕穿行在山谷间的风;而在瓦罗加怀里,我感觉自己就是一条畅游在春水中的鱼。如果说拉吉达是一棵提拔的大树的话,瓦罗加就是大树上温暖的鸟巢。他们都是我的爱。
妮浩一旦跳起神来,她就不是她自己了。她的柔美之气不见了,看上去是那么的充满激情。鼓声响起来的时候,我的心也跟着咚咚地响起来。先前我们还能听见马粪包发出的呃呃的叫声,后来这种声音被鼓声泯灭了。当妮浩旋转到希楞柱中央的时候,那束白色的天光会在瞬间将她照亮。她看上去就像一支彩色的蜡烛,而那束天光就是火苗,将她点燃了。
一个春光融融的午后,我独自揣着几支已经有些干裂的颜料棒,走了几里的路,在贝尔茨河极小的一条支流旁,找到一处白色的岩石,画了一面印有火样纹的神鼓和环绕着神鼓的七只驯鹿崽。我把神鼓当作了月亮,而那七只鹿崽就是环绕着它的北斗七星。
在那段岁月,我相信照耀温都翁河的是两轮月亮,一轮在天上,由神托举着;一轮在岩石上,由我的梦托举着。
如果说天也在狩猎的话,那么这团火就是它的猎物。这样的猎物给天和我们都带来了快乐。我相信天也在美美享用它的猎物,当篝火化为灰烬时,那些烟和火焰不都飘到天上了吗?瓦罗加发现我独自站着,就悄悄走到我背后。他用双臂环绕着我的脖子,贴在我的耳朵动情地说 : 我是山,你是水。山能生水,水能养山。山水相连,天地永存。
如果把我们生活着的额尔古纳河右岸比喻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的话,那么那些大大小小的河流就是巨人身上纵横交织的血管,而它的骨骼,就是由众多的山峦构成。那些山属于大兴安岭山脉。
我这一生见过多少座山,已经不记得了。在我眼里,额尔古纳河右岸的每一座山,都是闪烁在大地上的一颗星星。这些星星在春夏季节是绿色的,秋天是金黄色的,而到了冬天则是银白色的。我爱它们。它们跟人一样,也有自己的性格和体态。有的山矮小而圆润,像是一个个倒扣着的瓦盆 ;有的山挺拔而清秀地连绵在一起,看上去就像驯鹿伸出的美丽犄角。山上的树,在我眼里就是一团连着一团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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