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就是对人性的包容与恒久的感恩

一一研读《阿长与<山海经>》有感

    我一直喜欢利用假期来提前备课，因为假期中没有太多的琐事，可以静下心来认真研读教材。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如此明媚的阳光，最适合研读这样一篇充满温情的文章一一《阿长与<山海经>》。

    本篇文章选自鲁迅先生的回忆性散文集《朝花夕拾》。《朝花夕拾》共收入10篇作品，包括：对猫的厌恶和仇恨的《狗．猫．鼠》，怀念长妈妈的《阿长与＜山海经＞》，批判封建孝道观念的《二十四孝图》；表现封建家长制阴影的《五猖会》，描绘迷信传说中的勾魂使者《无常》，写塾师寿镜吾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揭露庸医误人的《父亲的病》，描写一个心术不正，令人憎恶的衍太太形象的《琐记》，最使鲁迅感激的日本老师《藤野先生》，潦倒一生的同乡好友《范爱农》。          在这十篇中，保姆长妈妈多次出现一一《狗．猫．鼠》中有长妈妈的形象，《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也有长妈妈的形象，鲁迅先生甚至还特意写这样一篇文章来记述关于长妈妈的一些琐事，足见长妈妈在鲁迅先生心中地位之重要。

    那么，长妈妈到底是何许人也？

    在文章的第一句，鲁迅先生就说：“长妈妈，已经说过，是一个一向带领着我的女工，说得阔气一点，就是我的保姆。”在这一句中，我们应该注意“一向”这个词语，这个词语表明，鲁迅的童年时期一直都是由长妈妈照顾的，日久生情，鲁迅对她的情感自然非同一般。但是，这份“非同一般”的感情，也是历经了波折的。

      孙绍振先生在《名作细读》中告诉我们一个分析文本的方法，就是先获得矛盾的切入口，从而揭示矛盾，深入分析。这篇文章最大的矛盾就是文章一开始文字中所蕴含的对阿长的憎恶、厌烦，和最后作者饱含深情的祝祷一一愿长妈妈在仁厚黑暗的地母怀里永安魂灵，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童年鲁迅为什么会憎恶、厌烦长妈妈呢？后来为什么又对长妈妈充满感激呢？是什么导致作者对长妈妈的情感发生了如此的逆转呢？

    我们可以细读鲁迅先生对长妈妈的描写。长妈妈喜欢切切察察，向人们低声絮说的时候，还会竖起第二个手指，点着对手或自己的鼻尖。对于这样饶舌多事、不够文明的无知妇女，小鲁迅自然是讨厌的。长妈妈睡觉的时候还伸开两脚两手，在床中间摆成一个“大”字，如此粗俗的女人，自然也是不讨人喜欢的。更让小鲁迅不耐烦的，就是长妈妈那些迷信的规矩，比如新年第一天要先说“恭喜恭喜”，还要吃冰冷的福橘，对于讨厌束缚限制的孩童来说，这真的是无法忍受的。

    其实，倘若我们现在以一个母亲，或者以一个成人的角度去看阿长，她的那些行为都是可以理解的。比如阿长喜欢切切察察，这说明她没心计，心思单纯；睡觉摆成“大”字，说明她没有主仆尊卑的观念，做人比较率性，比恭恭敬敬喊“老爷”的闰土要可爱得多；新年强迫小鲁迅吃福橘，其实是对小主人最诚挚的新年祝福……

      表象背后真实的阿长，我们做为读者都能读懂，我想，成年鲁迅应该更能读懂那个细心照顾他的保姆长妈妈吧！

      当然，这些表象背后的东西，童年的小鲁迅是无法理解的。令小鲁迅对长妈妈的态度发生逆转的事件，是长妈妈给他买来了《山海经》。

      在文章的第26段中，鲁迅说：“别人不肯做，或不能做的事，她却能够做成功。”在这一句中，我们尤其要注意“别人”二字。“别人不肯做”，哪些人不肯为“我”去买《山海经》呢？文章中的那个远房的叔祖，虽然有文化，又很爱和孩子们往来，甚至称孩子们为“小友”，但也懒得为“我”去寻找。那么，“我”的父母呢？他们肩负着教育“我”的责任，应该关心“我”内心的渴求，满足“我”精神生命成长的需要吧？但是，他们没有。“我”的父亲只会逼着“我”背《鉴略》，哪怕在“我”那么急迫地想要去看五猖会时，也必须先背出二三十行来。“我”的老师呢？他们是专业的教育工作者，并且肩负着教育的责任，掌握着教育的权利，应该理解培养孩子无穷的好奇心和丰富想象力的重要性吧？但是，也没有！即使和蔼、开明如寿镜吾老师，也不愿意回答“我”提出的儿怪哉虫”的问题。

    反倒是阿长，一个没有文化的保姆，一个只负责照顾“我”生活起居的保姆，将“我”的“念念不忘”记在心间，趁着告假回家的机会，为“我”买来了这本书。我们还要特别注意“告假回家”这四个字。“告假回家”的阿长已经脱去了保姆的身份，告假回家的阿长应该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时间与亲人相聚，或者抓住这难得的自由的时间尽情放松自己。但是，“告假回家”的阿长却千辛万苦为“我”买来了“我”“念念不忘”的《山海经》。我们可以想象到，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一个甚至连这本书的名字都说不准的农村妇女，再寻找这本书的过程中遇到了多少困难甚至嘲讽。因此，小鲁迅才会感到“震悚”并对阿长产生“敬意”。

      当然，鲁迅写下此文时，已经45岁了。45岁的鲁迅用自己广博的胸怀，包容了长妈妈这样一个有着诸多毛病和缺点的、麻木的无知的小人物，并且将长妈妈对自己做的那件用成人的眼光来看是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看得如此重要，对长妈妈永怀感恩，或许，这就是成熟一一成熟就是对人性的包容与恒久的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