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去成都都江堰的路上,抬头看着前方的公路牌,汶川两个字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前方再过几十公里就是汶川了。这个地名,只出现在过我看过的书本和电视里,这一刻,我离它居然是那么的近。
十年了。汶川地震5.12发生的那一天到如今已经是十年了,我很想知道那里十年来的变化,想亲自感受这十年里,它的创伤是否已经慢慢平息愈合?那里生活着的人们还好吗?我提议想去汶川看看,可是一起的同伴们由于行程时间紧凑,对这个提议没有达成共识。我想,大家对曾经悲伤的、沉重的地方还是有所避忌的吧,如果不是心理承受能力特别强大,感触特别深刻,很少人愿意再去回顾往过沉痛的历史,毕竟,很多人外出旅游寻求的是快乐。我能理解,可是我心里还是有一种遗憾,没能去汶川看上一眼。如果是我一个人出行,没有那么多不同意见的牵绊,我可能真的会一个人去汶川,看看十年前受难的这个小县和人们,看看活着的人们如今的生活。
十年,对一个人的成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了。十年,可以发生很多事,一个人可以改变很多。从媒体上看,如今的汶川已经在废墟上建立起一栋栋整齐划一的高楼,规整的建筑风格,崭新的道路,从上空中看不出任何摧毁的痕迹,城市面貌焕然一新。可是,当你走近去看,曾经的汶川中学还是被一堆大石头淹没在底下,看不到教学楼的任何踪迹,能看到的只有一根飘扬着的五星红旗,还有一点点剩存的篮球场。路边有一所房子的饭桌就这么安静地放在客厅,几个凳子还是安静地围着,像刚刚吃过午饭的人们。似乎时间就永远停留在那个瞬间,天地都停止了,生活就这么被残酷地停留在那一刻。恍如隔世。
看到汶川中学一千多名学生,全部被压在巨大的石吨中,至今也还没能走出来,只有学校的红旗依然飘扬。如果没有5.12这一天,现在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有自己崭新的生活,生活还会有很多的未知和惊喜等着他们去探索。可是,一切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了。再回头看这一切,我依然痛心得落泪。
有一个女生,十年前,她在地震中失去了女儿和双腿,丈夫也因此离她而去。我想,人间,再也没有任何一种伤痛能抵得上如此,十年前,5.12那天让她变得一无所有。十年后,她又重新组合起新的家庭,有个很爱她的丈夫,有个可爱的女儿。丈夫是一位假肢工程师,在婚礼上,丈夫帮助她在轮椅上装上假肢,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向幸福的殿堂。这个画面,让我特别感动,感触至深。要有多爱一个人,才愿意接纳他所有的一切,包括最坏的那一部分,世人最嫌弃最避之不及的那一部分伤痛。我看到新娘笑的好甜,这种开心腿自在的笑容只有在最爱的人面前才有。我爱你,所以我愿意把生命中最脆弱的部分坦露在你面前。我也充分相信你爱我,所以我信任你会爱我如生命,哪怕是别人看来我身上最致命的累赘和负担,在你看来都视之若宝,因为,你知道,我只是我,我就是我,不因缺了一条两条腿而变得残缺,在你眼里,我就是最完美的存在。她的丈夫很阳光、看起来踏实,也有几分帅气,生活曾夺走了她的一切,如今又以另外一种形式馈赠以她。我知道,她熬过很多很多个黑暗的夜,无数个绝望的深夜后,又挣扎着去迎接新的一天,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对生命的渴望,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所以,老天没有辜负她的诚意,这也让我相信,只要活着,总会好运的事情发生,只要你相信生活,相信自己。
地理的灾区重新的很快,可是心灵的灾区重建却不容易。同样看到,还有很多人活在过去的阴影当中。有一对夫妇,在地震中失去了至爱的女儿,后来国家鼓励灾区群众重新组建家庭,重新生育小孩。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几岁的儿子,有个记者拍了一个纪录片《吾儿勿忘》,父母时时提醒这个小男孩,不要忘记姐姐,他的生命就是姐姐换来的,如果姐姐还在就不可能有他。小男孩时时在父亲严厉的苛责下过着生活,父亲常常拿他与姐姐相比,说他比不上姐姐的伶牙俐齿。看的出,父亲对这个孩子有点不耐烦,我知道,其实是因为他自己心理的那道坎还没有过去,他只是把小男孩当做慰藉他失去爱女的替代品,他甚至有时把自己情绪都发泄在孩子身上而不自知。我能理解这一切,我也很想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哪怕一点点微不足都的努力,能不能给灾区曾经受难的活着的人们带去一点点光,以至于让他们在现实生活中不再受困于过去,被伤痛折磨自己又伤及无辜。看完这个故事,我又悲愤又伤痛,孩子是无辜的,大人世界里的伤痛不应该这转移到孩子身上,这对他不公平。
十年,也许对于灾区很多人来说,恢复这段伤痛,时间还不足够长。他们的生活如今看起来平静无常,一切都重回轨迹,曾经在废墟里参加抢救的好人们,如今也有了自己更好的生活。一切都在时间的推进中,悄然无声的慢慢改变,平复。
这十年里,对于我们每一个个体来说,也是一段历史。十年前的今年,我还坐在教室里兵荒马乱地准备高考,听到汶川地震的消息,我们每天都在关注,我们一起为地震的同胞们加油。那一年,高中中学自发举行了蜡烛悼念大会,全校几千个学生每个人举高高的蜡烛,慢慢在操场上聚合着,我还依稀看到那个举着小小蜡烛,静默表情的自己。
那一年,我高考失利了,整个暑假都无比伤心难过。带着对未来的向往和无比得勇气,重新收拾行李重回校园,进行了复读。你不知道,那一年于我是多么的难熬痛苦,至今想起来仍是个噩梦。往后的十年,我读了大学,参加了工作,谈了几段跌跌撞撞的恋爱,很多次,我都被生活撞的头破鼻肿,我也被伤害过,曾经对生活失去过信心,我一度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很多很多。当然,这一路,也有成长和欢笑,值得感谢的是,这十年,家人还一如既往站在我身边,但是他们都慢慢变老了,如果我我对未来有什么期许的话,我希望自己的家人至亲都能健康平安快乐,自己也是,就这么简单平淡。
所幸,那一场地震带给人间的伤痛终究都会过去,每一个人所承受的磨难、悲痛,也终究会时间中慢慢平复,一切都会成为过去,所有伤痛都会被抚平。每当有觉得熬不下去的时候,特别绝望得时候,我总是默默告诉自己,没有什么是过去的,在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会,前面一定会有希望和光明!事实证明,生活真的如此,只要咬住牙关,不放松一口气,就真的没有什么过不去。一个国家如此,一个民族如此,一场灾难如此,一个个人也如此。
站在历史新的起点,挥别过去,牢记使命,不忘初心,这也许真的是我们这一代年轻人的使命。看到灾区的如今坚强地毅立着,它甚至发出了向世人感恩的微笑,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活着真好!感谢这十年,感谢这十年里不曾放弃的自己,以后的路,我们还要一起走得更远、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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