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易，请用力生活

小学的时候，学校周围有很多摆小摊买各种各样东西的人。一放学，大家排着队朝校门外走，随着由远及近，有小变大，我们的心也变得越来越急切——马上就要出去了！马上就要出去了！欢心的倒也不是离校回家，而是又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了……

一涌出校门，自动三个一组，五个一群，手挽着手肩并者肩，看看这家，“哦，那小螃蟹这可爱！”瞧瞧那家，“哦，是吹糖人的！真厉害！”“咦？快过那家瞧瞧——人那么多，肯定很好玩！”于是几个丫头又涌向另一家……

那时，真的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啊！每天笑啊，笑啊……这么多家小摊，今天这家来了，明天那家走了，看似永远拥挤的小路上，其实一家家小摊的生意也是此起彼伏，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一家家小摊贩艰辛度日的苦楚暗波汹涌……来来去去，这么多个陌生的面孔中，只有一个面孔，让时隔多年后的我在无数个不经意间想起时，依旧心里隐隐有种说不明的情愫……

依稀记得，那时一个瘦瘦高高的老爷爷，虽然瘦，但并不是那种病态的样子，他很有精神。长长的脸上是一道又一道的皱纹，那时觉得他那张脸很像苦瓜，心里就叫他苦瓜爷爷。不过，他总是笑眯眯地跟我们吆喝叫卖。声音沙哑但并不生硬，底气很足，厚重的方言味道给他的话平添了几分魔力，让他在许多叫卖声中脱颖而出，远远听到他在叫卖就像过去瞧上一眼。

第一次见他时，他在买糖葫芦。那会儿，街上的糖葫芦都是早早做好了，插在一个大桩上的，抑或是工工整整得摆放在玻璃箱中，等着路人停下脚步，看看他们的样子是否能勾起食欲，买上一支两支。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放在玻璃箱中的糖葫芦，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一个个红彤彤的糖葫芦死气沉沉地躺在那玻璃棺里，没了烟火气。那种插在桩子上的糖葫芦，在风中招摇，特别是在冬日里，阳光总是那么少，树叶是光秃秃的，那种插在桩子上的糖葫芦就像一个个小太阳，晶莹的糖衣闪着光，耀眼的红色别提多喜庆了，插在那里就像是在高高的扬起头招手。不过，冬天里，卖那种糖葫芦的人都用上了喇叭叫卖，自己则两手塞到了袖口里，眉头紧皱，静静地不知是在想什么，等你经过他时，甚至是在他旁边看上几眼糖葫芦时，他依旧沉默着看也不看你自顾自地发愁什么东西。这样的商贩卖的糖葫芦我也不喜欢，我总觉得这样的商贩太痛苦了，一点都不积极，他做的糖葫芦一定不用心，不会甜，而且经他的手买东西，会沾染他的愁，影响食欲，不好、不好！

这位苦瓜爷爷卖的糖葫芦不在玻璃棺里，在桩子上，看着让人欣喜，而且有一层薄膜保护免受风沙侵袭，这是二喜。三喜是他自己高声叫卖（虽然这很可能与他买不起喇叭有关，但很多买不起喇叭的青年小贩也不喜欢在冬天扯着嗓子叫卖），听他一叫卖，我感觉冬天的阴郁寒冷都被这声音破除了，感觉很有劲，心里很着急地想去看看他卖的糖葫芦。“哇——“他卖居然是现做现卖的，这可是从未听说过，也从未见过的。

他推着一个三轮车，靠里边点支着一口黑锅，里面的糖泛着亮光，旁边是一个案板，案板与锅之间是一个桶，里面是串好的山楂。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拿起一串串好的山楂，往锅里一沾，又立马放到案板上滚上一圈，一支包好糖衣的糖葫芦就做好了。苦瓜爷爷边做边说着，“快来买呀！现做的糖葫芦！“这一切对于年幼的我来说，是那么新奇，我不由地在摊前停下脚步，看他做了一支又一支，围在他身边的人很多，来来去去，却没有几个真正想要买的人。可苦瓜爷爷，依旧笑呵呵地，不是讨人欢喜谄媚的笑，他脸上的每一丝皱纹都和谐扭成一个优美的弧，好像在说，没关系总要有人买的，没事，总会活下去的……看了他做了这么多支后，我发现他做的手法并不是特别熟练，那种慢不是一般的小心怕做的出了问题故意放慢节奏的慢，而是他真的不怎么会做糖葫芦怕做砸了才会不由自主地那种慢——他，是最近才学会做糖葫芦，是最近才像靠糖葫芦卖钱的。他这年岁了还要新学一门手艺赚钱养家。看着寒风中他的皱巴巴的手被吹出了几道细小的血口子，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了……

“这可是夹了糖的糖葫芦，夹了高级软糖的啊！“苦瓜爷爷笑着，赞叹道，仿佛在感叹自己的糖葫芦多么高级、多么好。我抬头看着他所谓的加了高级软糖的糖葫芦——一颗山楂被切成两半中间夹着两个小小的圆圆的彩色糖果，其余的还有夹橘子的糖葫芦……在我们那个穷乡僻壤的小镇，这一样的糖葫芦基本是没有，好像在记忆里那时候只有最基础的山楂做的糖葫芦，要不就是再加一个小苹果的，夹糖这类的糖葫芦我是第一次见，在这个刚刚学会做糖葫芦的老人这里看到了糖葫芦的新品种。看着他在寒风里的笑颜，嘴里还不停地说着”高级软糖啊——“我的心再也承受不住了，”行，给我来一串夹糖的“。知道这会将我不富裕的荷包变得空空如也，但我还是买了。咬了一口，果不其然，那糖特别粘牙，而且还很硬，颗粒感也很重一点都不甜，这在老人眼里，这就是”高级软糖“！

之后，渐渐的老人像其他商贩一样离开了学校门口，他的摊位也被别的人占了，一个不愿意叫卖，卖着和其他家没有什么差别物件的年轻人……一年后的夏天，我又见到了那位苦瓜爷爷，还是一样的笑容，还是一样的破旧三轮车，不一样的是他开始卖夹肉饼了。依旧现做现卖，依旧是慢慢的动作，我心里笑了，“又是刚刚琢磨出来的赚钱门道。“他依旧赞叹自己的夹肉饼很高级”我可是请对面高级饭店里的大厨做的肉，很香的！那可是对面高级饭店里的大厨做的……“对面的饭店只是一个小餐馆，不是什么高级饭店，但这回是真的很好吃，他的夹肉饼的肉已经溢出来了！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位苦瓜爷爷，但他那么积极地生活，积极地学各种赚钱的门路，积极地想着如何出新花样吸引顾客，积极地叫卖，这么用力生活的人，上天肯定会眷顾他的。

人生不易，请用力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