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情感都只是生活的某一特殊方面,而不是生活的全部,生活通过情感的多样性喷薄而出,并在这些多样性的总和中再次辨识出自己。在爱情中分离也存在,但不再是作为分离的东西,而是作为一个统一的生命,再次与生命相遇。
在被现代生产条件统治的社会中,生命以景观的庞大积累的形式出现。一切原本属于生活的都沦为表象。那些和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分离的图像,交融为一条共同的河流,统一的生命再也无法被建立起来。 只被局部考察过的现实,凝固为一个独立体,作为与现实分离的假世界展现出来。它是仅供沉思的对象。世界的图像的专门化再次彻底实现了——在这个图像获得了自主性,骗子欺骗了自己的世界中。 景观总体作为生活具体的倒置,是无生命物的自主运动。
同时,景观又表现为社会本身,既是社会的一部分,又是社会全体的统一实现的手段。作为社会的一部分,它是个汇聚了人的注视和意识的部门,而既然这个部门和社会本身相分离,它便被滥用的视线和错误意识所充斥。所以它所谓实现的“统一”不过是表达普遍分裂的官方语言。
景观不是个简单的图像集,而是被图像中介了的人的社会关系。景观总体既是现有生产方式的结果,又是生产进程本身。它不是真实世界的增补,比如说某种额外添给世界的装饰物,而是这个真实世界的不真实内核。在它所有的呈现方式中,不论是信息还是宣传,广告还是直接的娱乐消费,景观都构成了当前主流社会生活的模式,它是对生产模式的选择和随之而来必然的消费模式的全面肯定。
景观的分离性本身也是世界统一体的一部分,是分裂为“现实”和“图像”的全球性社会实践的一部分。既然社会实践总要面对被搭建起来的自主景观,它也就是个包含着景观的统一体。只不过这统一体中的裂痕,严重损害了这一统一体,以至于“构造出景观”已经成了社会实践的。
在这个实际上颠倒的世界中,正确就是错误的瞬间。至于景观,它是对显像的肯定,也就是说它把人的社会生活当作单纯的显像来肯定。相对的,批判要想触及景观的实质,就必须觉察到它实际上是一种看得见的对生活的否定。
景观呈现为巨大、不容置疑、不可接近的肯定性。它唯一说出的就是:所有呈现出来的都是好的,所有好的都要呈现出来。景观的原则所要求的态度,只是被动接受,在它缺乏回应的单向呈现,和对全部显像的垄断中,它已经获得了这种被动态度。正如经济已经迫使人绝对屈从与它,景观也迫使活人屈从。景观不过是只为自身而发展的经济;它是对物的生产过程的忠实再现,又是对生产者错误的对象化。当真实世界被转化为简单的图像,简单图像就成了真实的存在和有效的催眠。
正如人的基本需要已经进入了社会的睡梦,景观是被囚禁的现代社会的梦魇,它最终表达的只是这个社会想继续沉睡的愿望。景观是睡梦的看护者。实际上,现代社会的现实力量把自己分离出来,并在景观中建立独立的王国这一事实,只能通过这现实力量还依然缺乏一致性,并始终自相矛盾,这一补充事实来理解。
最古老的社会专门化,即权力的专门化,是景观的根基,因此景观就是要代表一切其它东西说话的专门活动。它是负责把等级社会汇报给它自己的外交官,而一切其它形式的声音都被禁止了。它是最现代也是最古老的。景观普遍的断裂与现代国家不可分离,也就是说与社会的总断裂、与分工劳动的产品,和阶级统治的执行不可分离。
在景观中,世界的一部分把它和它的优越性呈现给整个世界。景观就是表达这种断裂的普遍语言,把观看者结合在一起的只是他们和那使他们彼此隔绝的内核的单向关系。景观是彼此隔绝者的再统一,却又把它们统一为彼此隔绝的。
工人并不生产他自己,他生产出一种独立的力量。这种生产的成功和极大充足,又作为充分的剥夺返回到生产者那里。在他异化的产品的积累中,他的世界的时间和空间都越来越与他疏离,逃离了我们的掌控的力量,强有力地呈现出来。人,与他自身的生产相分离,越是有力地创造出他的世界的全部细节,就越是发现自己和世界分离。他的生活越是他自己的产物,他就越是被排除在这生活之外。
景观就是资本,已经充分累积成了图像。
提醒人们注意到理论根本不是什么自在之物,相反理论只有在历史性的行动和历史性的修正中,才能获得意识,它只忠于修正的过程。
那些景观从现实中夺走的,现在必须再从景观那里夺回。那些景观中的剥夺者,必须轮到他们被剥夺。世界已经被制成了电影,现在是要改变它。
问题在于要实际实现那些抒情作品中的对话组和对时间的处理。当艺术在它自己的世界中光彩夺目地独立呈现时,生活就衰老了,且生活也永远无法凭借这些夺目的色彩重获青春。生活的青春只能被回忆。艺术的伟大只在生活终结之处才开始出现。
景观在它运动的核心中,把一切属于人类活动的东西都以流动的形态收纳到它里面,这样它就能把这些东西以凝固静止的状态占有,这样物的形式否定了活的价值,成为排他的绝对价值。景观的这种运动中,我们辨认出了最熟悉的敌人:商品,它让自己乍看上去是微不足道清楚明白,实际上却又如此复杂并充满了形而上学的诡谲。
商品拜物教的原则,即“既虚幻又切实的东西” ,对社会的统治在景观中被彻底地实现了。在景观中,切实的世界被一组凌驾于世界之山的图像取代,同时这些图像又伪装成是绝对切实的东西。景观使我们看到一个同时既存在又不存在的世界,正是这个商品世界统治着一切被经历的事物。这商品世界显得就像是真实的,因为商品的运动与人的彼此疏远及人与他们全部的产品相疏远的过程相吻合。商品的统治首先是通过对经济领域的微妙控制实现的,而商品本身作为社会生活的物质基础,始终没有被辨识出来和理解。
在一个商品依然稀少或者说商品只被少数人掌握的社会中,货币的统治显而易见,这种统治表现为力量强大的密使,借未知力量的名义说话。伴随着工业革命、制造业的分工,和世界市场的大生产,商品就表现为事实上已经彻底占领了社会生活的力量,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政治经济学出现了。
景观强制把货物与商品等同,把满足于遵循景观法则不断增长的生存相等同。如果说这种可供消费的生存必须永远增长下去,这也是因为它的增长永远内含着贫困,因为它从没超出贫困,而只是贫困变得愈加饱满。
交换价值只能作为使用价值的代理人存在。交换价值调动着人类全部的使用活动,垄断这些活动的满足并最终控制了这些使用活动。交换过程把自己和使用的过程等同,并把使用归结为交换偶然的恩惠。交换价值原本是使用价值的雇佣兵,结果却开始为它自己的利益而挑起战争。交换价值原本总是要暗含着使用价值,而现在,在这被认为构建的景观的现实中,使用价值却必须被明确表达出来;因为它的真实事实已经被过度发展的商品经济所吞噬。
资本不再是指挥着生产方式的无形中心:不断的积累,使资本以切实的物的形式蔓延到它的外围,整个社会领域都是它的肖像。景观正如现代社会本身,同时既统一又分离,和这个社会一样,它的统一建构在分裂的基础上:但是这一矛盾的特征,一旦出现在景观中, 也因含义的颠倒而被反转过来。展现出的分离就是统一,统一就是分离。
在景观提供的五光十色的消遣背后,是平庸化的趋势统治着整个现代社会和它的方方面面,即使商品消费的发展在表面上增加了可供选择的角色和物品,统治也还持续着。这个世界被塑造成包含着压抑的虚假享乐。对现存事物沾沾自喜的全盘接纳也可以很好地同纯景观式的反抗合二为一:当充裕的经济发现它能把生产扩展到甚至未经处理的原材料都能被利用的程度时,“不满”也成了商品。
那些凝聚了各种可能角色的图像的明星,是对活生生的人的景观式呈现,也因此凝聚了社会的平庸化。明星的功能是为了表现多样的生活方式,和理解社会的方式,明星能自由和全球性地传播它们。社会劳动的副产品已经被神气地转化为劳动的目标,而明星通过模仿他们,就将社会劳动的不可接近的结果人格化:权力、决策、假期、消费。一方面,政府也人格化为伪明星;另一方面,消费的明星又作为凌驾于生活之上的伪权力,由“全民公选”推举出来。然而正如这些明星的活动并不真的是世界性的,它们也同样不是多样的。
景观对立隐藏着的是一个贫困的统一体,如果同一种异化的某些不同形式确实在选项总体的伪装下彼此竞争,这是因为它们都建立在被压抑的真实对立的基础上。
商品欺诈性的满足永远会在被替换的进程上,在产品的更新迭代和生产条件的变换中暴露其虚伪性。那些被厚颜无耻地断言的完美品质,事实上始终在变化,无论是在弥散的景观中,还甚至是在集中的景观中,延续不断的是整个体制本身。广告中每个新的谎言都是对先前谎言的招认。
那些景观宣称是永恒不变的东西根植于变化本身,并必须随着它的基础而变化,景观是绝对独断的。却又产生不出任何坚固的断言。
城市化是资本主义对自然和人类环境的占领,它将成为一种绝对的统治。它能而且必须把整个空间当作它的布景重新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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