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某宏问：人为什么活着？

2017-12-22

上午迷迷糊糊上完第一节课，回到小屋打开微信，赫然出现32个好友请求，都是要申请转载开白，忽然想起从今年8月我双创号开始就承诺要给他写一篇碎文，拖到今天才有了真正动笔的心思。跟亲人朋友在一起时，我总是把脑子里一切宏大的问题艰深的思索抛到一旁，只开那些最节约脑细胞的玩笑。蓦然开始谈人生，多少有点别扭。

某宏是一个心思细腻，多愁善感的人，时常开玩笑问我们——人为什么活着。今天上完课送走某才，顿感光阴飞逝，想着自己明年毕业前大部分时间也要待在帝都，或许再也没有一个某宏会神经兮兮地问我：「人为什么活着」。所以，我想有必要在这里尝试着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是回答某宏也是回答我自己，人为什么活着？

这个问题看起来挺无厘头甚至还有点蠢，但却几乎是整个哲学史的开端。加缪说过：「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研究「人为什么不自杀」，其实就是在研究「人为什么活着」。某宏一下子就提出了一个最根本的哲学问题，如此一想，我一时无法回答的羞愧感也有得到一丝宽慰。

再回到问题本身，人为什么活着，其实是在追问人生的意义。如果我在这里说：人生没有意义，人活着就是活着，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值得我们做的事情。肯定会有很多人反感。因为人生的无意义，令我们体会到的恰恰是对存在本身的否定。没有意义等同于没有存在，也意味着一无所有的空虚，这也是我们反对虚无主义的原因。

我们如此强烈地需要「意义」，只有有了意义我们才有「我是存在着」的感受，我们才能安心地奔着目标生活下去。我们不停地通过「做些什么」，来抵御「无意义」。比如闲了很长时间，某双会去找个实习，我自己也会为天天泡图书馆而感到充实，很多时候我们想要的未必是努力本身，而是这种努力的感觉。再推及上述的「意义」，「意义」是什么可能并不重要，重要的反而是「有意义」的感觉。

很多次某宏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都很敷衍地（其实很真诚）让他去读一些好书，多向那些古圣先贤致以敬意。有一次某宏追问了：大家都众说纷纭，似乎找不到一个标准的答案？其实百家的思想在解决问题时就想一件件工具，有的是剪刀，有的是铁锤，有的是胶带，有的是容器，如果你要做的事情是钉钉子，那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拿起铁锤，而不是胶带或是容器。但我们要做的事情往往比钉钉子复杂一百倍一千倍，读书很多时候也并不能给我们答案，但读书能让我们在面对问题时多一点点勇气，在面对这个无答案的世界时多一点点力量。在读书的过程中慢慢形成自己的思考，凝聚出真正能解答我们最深处问题的智慧。

从出生开始，我们就被教育要做一个好孩子，好孩子的标准就是聪明听话，因为听话的孩子懂事，聪明的孩子有出息。从小学、初中开始，又被教育要做一个好学生，好学生的标准就是成绩优异学习刻苦，因为只有学习好才能在激烈的考试竞争中占据有利的位置，获得更多出人头地的机会。再后来上了大学，被教育要适应社会，因为只有适应社会才能找到稳定赚钱的工作。一直以来我们所吹捧的优秀都是别人告诉我们的优秀，我们所追求的成功也是别人给我们定义的成功，同时也努力避免别人眼里的平庸和失败。

回头发现，我们在追求一些别人告诉我们应该追求的东西。所以对我来说，人生第一层意义是「自觉」，我们的人生远远没有也不应该被别人的标准限定，我有权利也有义务去构建只属于我自己的理想，追寻只属于我的生活，体会只属于我的快乐和痛苦，创造只属于自己的价值和意义。比「成功」更重要的是成长，比工资卡上数字更重要的是独立的人格和健全的心灵。

在此基础上我做过一些尝试，但最后发现我并不能只考虑自己一个人，还要考虑周围的一切，考虑大到整个世界小到亲人朋友同学的关系。感觉自己深深卷入世界的漩涡之中，面临着来自无数人无数事情的压力，仿佛有无数双手在干预着你的生活，有无数张嘴在强迫你服从他们的命令。有一刻我突然发现，我内心最复杂最深微的东西注定无法言传。我活的如此从众，却又如此孤独。一方面，你的生命中有许许多多参与者，但却只有你自己一个终极的承担者；另一方面，只有你一个人能对自己负责，但你却绝不能只对自己一个人负责。

由此我有了人生的第二层意义，那便是「自由」。朋友的朋友曾经写过一段话，颇有触动：

放纵不羁不等于自由，因为你可能受到激情的驱使；茫然无知不等于自由，因为你可能受到愚昧的蒙蔽。自由不只是做出选择的权利，也是承担后果的义务。自由不是摆脱了外在的约束，而是掌控住自己的内心。自由不是一马平川，而是高山拦路时面不改色毅然攀登的勇气。自由不是通衢大道，而是使你在被蒙住双眼走迷宫时也依然能把每一步迈得从容坚实的东西。

我为什么活着？因为我还没有追寻到只属于自己的成功与理想，还没有超脱出「掌控自己」的自由。如果有人问，当你「成功」了，也「自由」了之后呢，你为什么还要活着？那我当然要活着，人生的问题已经消除，人为什么不活着呢。

再回到某宏，其实有时候这个问题也不需要答案，就像很多人小时候要问「人为什么活着」，长大了就不问了，不一定是因为知道了答案，而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让他觉得不需要再问这个问题了。

愿某宏有一天能找到自己的答案，或者找到不需要再问这个问题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