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李跳江了。
他是警察，在执行任务中发现要缉拿的头目居然是自己的弟弟，在弟弟的不断哀求下，他想起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小侄子，因难产而患病的弟媳，如果弟弟被抓了，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将是雪上加霜。他将弟弟偷偷的放了，却没想到这是所有噩梦的开始。
弟弟因为被通缉，一路上遮遮掩掩。一个公交车司机发现了端倪，悄悄报警后又借口公交车故障将乘客赶下车。弟弟没有动，他一直盯着司机的行为，看着司机向他越来越近。“这位先生，真是不好意思，车出了故障，还请您下车等下一班车。”司机虽然嘴上说着下车的话，身体却一直挡在弟弟前面。弟弟的神色变得狠厉，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了炸弹，司机惊愕的看着他，瞬间被一阵巨响包围，支离破碎。
二
葬礼上，老李看到了司机的孩子，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不哭不闹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眼中满是悲愤。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那个孩子一转头便对上了老李的目光，神色晦暗不明。他一步一步向老李走过来，而老李的腿像注了铅一般无法动弹，就直直地站在原地，接受道德的审判。
孩子注视了他良久，突然开口。“他们说，你是他的哥哥。”“是。”老李低下了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放他离开的，对不起。”老李跪在地上，悔恨不已。“那你就去死啊，凭什么让我爸爸来承担你的罪过！”孩子泫然流涕，声音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老李一愣，“好。”
今天的江水格外平静，对岸有老人在钓鱼，有水鸟在掠食，然而这种静谧依然抵挡不住赴死人的步伐。
老李被救上来时，太阳也已经看够了这一天的世态炎凉，落回了西山。老李醒来时，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和脸，接着睁开了眼睛。天上的一轮明月，将自己的光辉洒向人间，抚慰着那些残缺的心灵。
“老李，你醒了。”同事推门而入，手上还拿着些吃食。老李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同事，因为一直守着他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他笑了笑，“嗯。”
“人总要想开点，不能因为一个孩子的气话就跳江啊。你跳下去的时候，那孩子紧张坏了，哭着喊着让路人救你，好在有游泳的经过，要不然你就在天堂了。”同事打着趣，将他跳江之后的事情讲给他听。
那个孩子，这还真像他啊。“我不会了，我的生命不该是这样结束的，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三
老李辞掉了工作，通过成人高考进入大学学习医学，几年后在这所大学的附属医院工作。
这天来了个年轻的医生，高大帅气，医院里的不少女护士都为之倾倒。凑巧的是，老李和他同在一个科室，一同值班。老李对年轻医生很好，平常的时候带着他熟悉医院的各种流程，将他介绍给自己熟悉的患者，值夜班时带他去吃宵夜，有时还会送他回家。年轻医生也待他如叔叔一般，日子就这样平淡又充实的活着。
当听到年轻医生搬家之后，老李的神情恍惚了几下又恢复了清明。“走吧，我请你吃火锅。”老李揽住年轻医生的肩膀，因为身高差的缘故，显得老李像个孩子。年轻医生笑着，跟着老李走，“好啊，不过我不能吃辣，可不可以啊。”“行啊，咱吃鸳鸯锅，要多点牛肉啊，那味道可香了。”两人勾肩搭背的走着聊着天，像多年未见的知己。
吃饱喝足后，年轻医生和老李分别，因为吃饭的地方和他的新家距离挺近，他就没做公交车，打算步行回去，却没发现有人一直跟在他后面，不紧不慢的走着。
四
“吱呀吱呀···”失控的大卡车轮胎快速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又刺耳。斑马线上的人群乱成一团，生怕这出了故障闯红灯的卡车撞到自己。突然从人群中闪过一个黑影，猛得推开一位失神的年轻人。
卡车撞上去的时候，血溅上了风挡玻璃，卡车侧身倒地，冒出缕缕黑烟。
“叔叔！”被推开的年轻医生大喊着，奔向受伤的老李。他将老李抱在怀里，“叔叔，您坚持住。”他一边说着，一边给老李做急救止血。“别费心了，没用了。”老李慈祥的看着医生，缓缓开口。人群围了过来，有的人报警，有的人打120。
“你刚才，喊我什么？”老李吃力的伸出手，示意医生停止急救。“叔叔，我说的是叔叔，我其实早就知道您是那个跳江的叔叔。”医生回答他，却没有停止手中的急救。老李的瞳孔慢慢涣散，他把手搭在医生的手上，慢慢地握紧。“不用了，我的生命能在此结束，我很开心。”“不，叔叔，您不会死的，不会的。”医生哭着，想要将手抽出来。
“你听我说，其实我在跳江被救的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同样过斑马线，同样有卡车冲撞过来，当然，同样的我因救你而死。我的生命就该这样结束的，因为这就是命运的安排。”老李看着天空，月亮依旧皎洁，却多了璀璨的星星。
医生抱着面色苍白却神情安详的老李，哭得像那个十年前在葬礼上的孩子。
老李醒来的时候，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和脸，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轮熟悉的月亮。“老李，你醒啦。”同事穿着警察服推门而入，手上还拿着给老李的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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