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淌着泪，冲乐毅眨一眨眼睛。“你看头顶。”她轻声说。
乐毅仰起脸，可以透过空中的玻璃穹顶看到深沉的夜空。
S站起身，走向乐毅身后的一处墙角，回头道：“就是现在！”
不等乐毅有所反应，慕容率先发现了不妥，他急切地喊道：“快，抓住他！他要往天窗上跳呢！”
鱼头人连忙向乐毅扑来，S毫不犹豫地按下开关，时光一组随之陷入了黑暗。
“抓住了吗？”黑暗中，慕容紧张地问。
“你还好吗？”S也出声问询。
黑暗中却只有沉默，没有回应。
“要不，你开灯看看？”这时，说话的是慕容。又一阵沉默之后，黑暗中传来S的一声叹息。室内又恢复了光明，乐毅刚才所在的地方已经堆满了鱼头人。
陈博士见状，惊呼起来：“小心，小心，别压坏了我的时光机！当然，压坏了人也是不好的。”
鱼头人最顶上的一个感觉有什么东西打在头上，他抬头望去，那东西又打在他脸上。那不是雨水，而是一种温热的液体。是血。乐毅已经撞开了天窗，正努力地向外爬去。
“快，快，抓住他！”慕容尖叫着。
鱼头人爬起身来，向头顶的乐毅跳去。不幸的是，他们显然没有乐毅的才能，也没有那样强健的大腿。他们徒劳地跳跃着，就像永远也吃不到萝卜的驴子，一直徒劳地转着圈儿。乐毅滴下来的血液就像不断被撒进鱼池的美味的鱼饵。
“跳啊，跳啊，”慕容鼓励他们，“就像这样！如果你不能把双脚并拢，那就是试着与肩同宽吧！”
“加油呀，”S挥舞着拳头朝乐毅大喊，“你可以的！”
乐毅又吐出一口鲜血。然而，像是对S的话做出回应，他终于爬了出去。
“快，快到楼顶上去！”慕容呼喊着，当先冲出门外。
乐毅看着脚下的混乱，突然觉得有些荒诞。这根本不是他所了解的人世。他却无法逃脱，而是跌到在地上，又吐出一口鲜血。“何以有这样多的血呢？”他这样想着，不禁有些意外。现在，他心上的那个伤口宛然成一黑洞，几乎吸取了他的一切。“可笑啊，”他又这样想着，“明明是抱着希望而来，还是陷入了这样的绝境，也已经决定要不顾一切，却又逃得这样狼狈。”他单膝跪地，看着鱼头人不断地涌上楼顶，居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慕容问道。
“可笑啊，”乐毅回答，“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还是阻止不了这一切。”
“那就别再阻止啦！”慕容龇着牙道。
乐毅却指着自己的胸口流着泪说：“心里的伤口也无法抚平。”
连S也为他难过。“乐毅，乐毅，”她尤其为他的伤势担心，“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
“好惨，好惨！”慕容冷笑说。
“也许，”看着乐毅的可怜样子，S终于改变了心意说，“终于到了放弃的时候。”
“S，”他却打断了她的话，笑道，“我要谢谢你！不管是现在还是从前。”
说着，他竟站了起来，转过身向楼顶的边缘走去。
“然而，还是再见了，我的朋友。”他说，“我的最好的朋友！我一直搞不明白，我是否曾经爱过你呢？”
“乐毅，乐毅！”
此刻，站在脚下玻璃穹顶的边缘，乐毅突然明白了，除了自己，他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
“向下——”他只是这样想着。向楼下看了一眼，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晃了一下，险些就要坠下楼去。“可笑啊，只是一个念头就让人战栗不止。我之前却想着不顾一切。”
“不要，不要想不开呀！”S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又在他身后尖叫起来。
“向下——”
这个念头却愈加清晰，渐渐抓紧了乐毅的心，让他无法抑制。
“不要，不要想不开呀！”连慕容也尖声说道，“你还那么年轻，一定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吧？”
这个念头却愈加坚定，因为乐毅发现战栗不止的不只是他的心，还有他的大腿，还有大腿上的肱二头肌。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慕容又补充说，“可怜的家伙，你应该跟我一样还是个处男吧？”
乐毅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样，真是恨得要死。“然而，”乐毅的心很快又被那个疯狂的念头占据，“向下，应该不是你的本能吧？那时候，你不过是要逃跑罢了。”
“不要，不要想不开呀！”陈博士的声音甚至更加尖利，“只要你自己没有放弃，那么总还是有希望的吧？”
“向下——”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乐毅抚摸着自己的大腿，喃喃自语。“所以你才会感到恐惧。”
“而且，你是知道的呀，”陈博士也补充道，“我们的时光机即将完成——”
乐毅又狠狠地瞪了博士一眼，也是恨得要死。“可怜的家伙，”乐毅厌恶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笑道，“都在做可笑的事。”
“而且，逃避是没有用的，”S也补充道，“有病就一定要治呀。”
乐毅却没有生S的气，而是继续想着：“因为你的本能是向上呀！”
因此，是时候了，是时候了，乐毅心里的念头终于变得无比坚定，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那么向下无疑就是战胜你的最好方式吧？”
这样想着，乐毅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当他向楼下看去的时候，他甚至有些跃跃欲试。此刻，夜色下的城市一片光亮，许多巨大的光柱扫射夜空，多像夜的阴影。偶尔还会扫过乐毅的面庞，随之竟带来一丝欢喜，也随之扫去了他一直以来的忧郁。
“因此，是时候了，”他信誓旦旦，“也许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曾被你控制，但那不过是我偶然的放纵。即使如此，既然我已学会了蹦跳，我也只好认命，但我依然不会让你得逞。因为我发现了你的弱点，我要向下，我要抗拒你的本能！”
果然，他愈来愈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只青蛙的不安了，在他体内，它因此更加努力地想要控制他了。在他体内，他身体里的每一寸肌肉和血脉都因为恐惧而剧烈地跳动起来，更别说大腿内侧的肱二头肌了。
“只是，”乐毅却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因此又回过头来，向S问道，“有一件事我还不太确定。”
“什么事呢？”抢先回应的又是慕容。
乐毅并不介意，而是问道：“空中楼有多少层呢？你不知道，如果只是七层的话——”
“十八！”慕容回答。
乐毅这才放下心来。
“不要——”S终于确信了自己的预感，又尖叫了一声。
“向下——”这样想着，乐毅轻轻地一跃，终于跳了出去。
“不要——”S最后的一声尖叫戛然而止。
鱼头人扑上前来，眼看着乐毅在面前消失，却终究晚了一步。他们在玻璃穹顶的边缘四处找寻，乱纷纷的样子就像一群等待投饵的鱼。
“该死，该死！”慕容尖叫道，“不要死，不要死！”
陈博士也走上前来，用他那闪着微光的头颅向下看时，随之又像乌龟一样缩了回去。
“差点忘啦，忘啦！”博士一下子坐倒在玻璃上，惊魂未定地说道，“我有恐高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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