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点后二零三年腊月间，一年中颇为繁忙的日子，神色匆忙的人们奔走在不大的小镇的大街小巷。他们顾及不上纷纷扬扬向大地飘洒的雪花，以及其中伴着的冬雨。距离春天的日子还早，落在地面上的雨雪混合物结成了一层冰。对于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来说，这只不过是大自然的法则，一两个月后一切将随着春雨沉入土地，但是春日的微风与夏日的暖阳还远远未能触及这片冰封的大地。
在大街小巷奔走的大多是一家中的男人，他们中没有人愿意让家中的妇孺在这寒冷的日子里遭受这份苦。绵绵的雪伴着咸咸的海风，层层的皮袄被雨雪激透冻成了一具盔甲。
人们的目标大多是集市，这是小镇里为数不多能以物换钱的地方，说是集市原先只不过是几家邻近的商铺之间搭了几只棚子，渐渐地许多收货商一到年末便聚集在这里集中收货。几家商铺从不赶他们，这些商铺也想沾沾收货人的热气，好能多卖点商品或是打听打听商品的行情。
进入不大的集市，男人的烟草味，海风的咸味，牲畜的血腥味，炭火的烟熏味呛进喉咙。这给这份差事又添了一份辛苦。一对母女在人头攒动的猎户，屠夫，商人中间艰难的穿行。向着集市的深处匍匐前行。巨大的背包衬得她们更加渺小。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七次。她们依靠在深山中采摘采药为生，这份工作很辛苦，而成果又少得可怜，去除掉苛捐杂税，剩下的仅够糊口，但她们没有什么怨言，在艰难的日子里，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已经是一件幸福的事。穿过交易牲畜的人群，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植物被晾晒过后的阳光的气味。母女轻喘了一口气，穿过一排排的柜台，走到熟悉的商铺。
林氏药铺是小镇里不多的几个药铺，是唯一的一家收草药的商铺，按理说应该是镇里药店中的头牌，但由于其他药铺大多与城里的大药铺有瓜葛，能进到工厂里压制的药片，渐渐控制了市场，而林氏由于顾及收草药的生意，已经无暇顾及与大城市的交际，渐渐成为了几家药铺中不起眼的一份子。
绿绿的招牌大部分埋在雪中，只留下一个‘林’字，但足以指引方向。
“放下来，堆在门口吧”戴着金丝眼镜的药铺老板埋在厚厚的账本中，从母女进门，到放下背包，老板都聚精会神地查阅着手头的账本。“五千五百，说好的价格。”两人中稍年长的女人坦然的说道。“给不了那个价了，之前的贩子和药店不收了，刚找到的主顾才给了一半的价格。算上处理费，手续费的剔除，两千两百三十七，手续费的零头我给你抹了，我给你两千两百四十。”老板毫无表情的回复着母女。
年长的女人身体微微一颤，粗糙的手立刻扶住了支撑棚子的柱子。“这几年草药的价格一直下降，家里的光景实在破败的不成样子，家里的孩子又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少再给出一点。”女人的脸色弥漫着一股阴沉的表情。“没法给啊，这年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给你一点，给他一点，我这铺子迟早要被上头收去，我走了你的药还卖的了谁？”老板把头从厚厚的账本中伸出，“我们是老朋友了，他爹在的时候，你可是在他墓前发过誓的。这些年我从没和你还过价。实在是没办法了。”女人哀求道“你差多少？”老板有把头沉入账本中，“不多，四千。”女人悄悄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水，“我按照收的价格，再代你出了处理费和手续费，抹了零头四千二，这算我弥补孩子他爹的。”“谢谢大哥，快谢谢你大伯。”女人拍了拍木讷的女儿，“谢谢，大伯”老板走入后面的房间，一会儿拿着一个信封，“点点数，别缺了少了”“不点了，谢谢您啊！”母女转身离开了药铺，空留下老板一人。老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雨雪渐渐大了。
母女俩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