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到人类生命里注定是那样沉重的时刻里,我想我应该象珀尔修斯那样飞到另一个空间去。我不是说要逃遁到梦中和非理性中去。我说的是,我得改变我与现实接触的方式,以另一种目光,另一种逻辑,另一些认识和验证的方式来观察世界……” ——卡尔维诺
谨以此篇致我的二十二
记一年的成长与考研的日子
『梦回』
没有比巴黎更美的事物,除了关于巴黎的回忆,没有比北京更美的事物,除了关于北京的回忆。我在巴黎,想蒙着眼回到那些年,在漫漫长夜里如数家珍。
四月的巴黎,微凉。出了门,不由得抖了个机灵,裹了裹风衣外套,米白碎花裙摆和着棕色漆皮高跟的节奏,迎着风跳跃着。下午的街上,人并不多,偶有打扮的一丝不苟的老奶奶顾自徜徉在这座城的角落,自在生活。这儿的巴黎,是巴黎,同文人眼中、笔下、画中的巴黎,又不尽相同。匆匆走过几条街道,拐入街角的café。刚进门,蓝色眼睛的的小哥热情地打着趣儿,寒暄了几句,瞥见海明威的那句:
“如果你年轻时有幸生活于巴黎,那无论你在哪里度过余生,巴黎都与你同在,因为巴黎,是场流动的盛宴。”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来到靠窗的老位置,脱去外套,摆上电脑、文件,还有这本随我越洋而来的、不知翻了多少遍的《情人》。这本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中英法三语版《情人》,记得好像是那年我去北极村回来的路上背回来的,王道乾先生的译本,正是王小波大为称赞的那版,说是“无限沧桑尽在其中。”
坐定,回想起方才熟悉的乡音、衣食冷暖的问候、以及二十八岁生日的祝福,才意识到:又是一年,在巴黎。就像在北京的那几年一样,这种感觉,是搜肠刮肚,试图从几种语言中寻找确切的词汇来形容,却徒劳与枉然,只能在黑夜吞噬的塞纳河畔、霓虹灯下的红墙边、圆塔楼辉映的塑胶跑道上,伴着阴晴圆缺,随风而散,然后浸入漫漫长夜,等待破晓时分。一阵嘈杂,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孩子相拥而坐,热情讨论着校园琐碎。目光偶然掠过,昏暗一隅,光斑不时跳跃在如雪的脖颈上,细碎的闪闪烁烁,红唇白齿间腾起的缭绕烟雾,宛若尤物在水墨画上落下一吻,眼神飘忽,神情凝止,似在人间,又不在人间。
岁月无声。
倏忽间,阳光从馥郁浓密的波浪间洒下——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我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雨夏』
白开水般的日子,也不曾有半点儿涟漪。
暑假十点钟的校园,黑且静,零星几句,偶有犬吠,蝉鸣不绝。
风扇转动的噪音一天比一天大,越是嚎叫,越让人觉得它快要寿终正寝了。湿嗒嗒,粘乎乎。才早上九点, 划去四天时间在日历上。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瞅了眼窗外,白晃晃的天照得人发晕。在翻译理论书上圈圈画画,不足一页的时间,手掌浸潮了草稿纸,皱巴着,像是平静湖面残了半边的单层涟漪。下午一点。放完一首歌,顺手打开广播,标准英音充斥全耳,一个个单词极力挤进发胀的脑袋。烈阳之下,挤落几滴雨,蔫巴着。提着澡篮,举着太阳伞,走在焖烧的小路上,难得阵风吹过,湿泥土咸腥的清凉混着热浪滚滚,胡辣汤吞没了豆腐脑一股脑儿扑在脸上。水洒肆意,思绪任意,关掉,呼吸一下。
睁开眼,打亮手机:3:27。窗外有雨声。从湿热的床上坐起,挽起头发,爬下床,咕咚咕咚干了水杯。顺着雨声径直走向阳台,试图想起昨晚一点放下手机之后,辗转几时入眠。望向对面,楼道和不几个房间亮着灯。树叶上,路灯的暖色光晕里,圆塔尖,打着雨,急一阵儿,缓一阵儿,嘀,嗒,哗啦。一时入了迷。雨珠打到栏杆上,迸溅起的水花,绚烂地,像烟火一样。
『像雾像雨又像风』
在日历上划去一天。
刚看完一本书,像含了一个苦药片,药片化开了,苦却怎么也稀释不了。喝了一天的白开水,对,加了冰糖,加了蜜。一品再品,怎么就只有一个“涩”字?仿佛是酒,一口一口抿,却没有半点香醇,大口大口咽,却只喝出了悲壮。
抬头望天,起身,扶额,转身坐下,提笔,放下,走,停……却怎么都不是舒服的姿势。无疑,她又一次把自己无情地扔向了深渊,至于何时春暖花开,神也不知道,有没有神则另说。
记得她曾说过:笑,只是一种表情。喜欢大笑,是要把心底的伤抛向亘古的深渊。
这种滋味,似曾相识。
2015年4月5日,清明节。
天灰蒙蒙,湿漉漉,雨似下非下。西行的高速公路上,一辆大巴紧追地上粗犷的白色线条,缠绵于无尽头。
不知归心似箭,还是回家的路格外漫长——我要回家。凌晨的眼泪还噙着,班主任勒令不准假,不准。
你不会知道——
这始于一条短信
你也不会知道——
数月之后,是夜,后院篮球场里的执着,再执着,终于不再回头。
前座的我终于敌不过晕车的干呕,只是我有药,没带水。终于决定含在口里,闭目,决绝。距2015年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时间:仅剩❻❸天。
惭愧了信仰的一切和坍塌了的文学大厦
『秋雪』
划去三分之一天的时间在日历上。还有七天时间可划。
大概是圆塔楼群最悠闲自得的秋天了。没有一场大雪,铺天盖地,玉洁冰清。那时,不顾一切,一大早冲出阳台,刚好捉到一张水彩小画:踩出的小道,曲曲折折,一路行人,撑着伞,暗红,墨绿,靛灰,点缀得恰到好处。教室里的读书会,讲着“小确幸”;门外的篮球场,打着雪仗;被嘲笑没见过大雪的北方孩子,一个个笑得像个傻子。
如今,静静享受树叶的每一个过程,青葱,浓郁,泛黄,飘落,那么顺其自然。但是,却整天抱着暖气,悄悄等待着一场大雪。记得文学课上有个议题是等待,当时觉得,等待似乎也没什么。现在却不那么认为了,等待,就是心怀忐忑,小小期待,恨不得快点儿来,恨不得永远不要来。若我有时光机,想跳到那天,偷看一眼马上折回。回来就安安心心,静静等待。但这,似乎又不是等待了。
雪,始终未至。
『又是人间四月天』
或终其一生寻寻觅觅,不明所以
满城飞絮,涌上心头,仅此而已
大年初二,老爸“逼”着我坐他旁边看百家讲坛的《书法档案》特辑。闲聊之余,说到一句,有这样一个阶段,人是会去怀疑一切的,但怀疑之后又相信那是美好的,这才更珍贵。瞬间一震。
大概因为年轻,一直想去接触深刻的东西,认为唯有深刻的才是真实的。却发现,不仅操之过急,而所谓深刻,也根本承受不起。真实,则并无真实可言。该来的,不该来的,会来的。向死而生,死非死,生非生,在阴沟里仰望星空,便是最大的勇气,便是对生活最好的致敬。
生活即是活着。黎戈说,“他们总想穿过具体的生活而直达理论,把手握理论当成获取生命真谛,其实,正是在日复一日的枯燥劳作,匐地细节甚至日常器皿中(也就是理论人想要越过的东西)里,生命才慢慢长出了它的形状。”
王尔德说,爱自己,是一生浪漫的开始。
而所谓「爱自己」:
意识到一个人除了爱自己,其他任何人永远不可能像你需要的那样对待你,这份孤独感如果变成打捞自己的温柔,那便是了。真正的温柔是强大,心有余裕的人才能给的。
你好,二十三❤
2019.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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