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峰山是长沙开福区的一大山脉,像龙尾匍匐在江边,四周环绕着绿树,中间养着一口占地500平米的秀峰池,传说,秀峰池是天上王母娘娘的侍女百秀洗脸的地方。百秀姑娘喜欢桃花,就在秀峰池里撒上许多桃花,秀峰池有灵气,于是万物有灵。蟾蜍,青蛙,娃娃鱼,鲤鱼,刀鱼,金鱼,皆修成人型。
阳春三月,江南阴雨连绵,难得有一日放晴。3月的最后一天,是秀峰山集会日,集会日就是山上山下的人聚集在一起赶集,上午,太阳缓缓挂上树梢的时候,秀峰池便挤满了人,今天是百秀的生日,所以,大家来给她贺寿。
老人们带来了新作的青糍粑和糯米酒,妇人们穿着五彩的衣服,即使最朴素的妇人也在腰间挂了一条彩色的丝带,年轻的姑娘,头戴花环,一路欢声笑语。大家聚集在秀峰池边,老人们谈笑,小孩们嬉闹,年轻人三五成群,有些打牌,有些睡觉,好惬意的景象。
秀峰池旁边有个百秀亭,是一个翻修过的八角亭,全部由梧桐木制,亭角高高翘起,风吹雨打破败后,刷上了新漆,亭子很小,只能容纳10个人同时坐在里面。这个亭子有个常客,那就是一个年过6旬的盲人老头,抱着一把二胡,每逢周六周日就会来这里拉二胡,风雨无阻。他的二胡琴艺娴熟,各种乐曲都信手拈来,琴声悠扬,十分动听。细心的人会发现,老人最擅长的是那一曲霓裳羽衣。琴声绵软,旋律优美,催人泪下,仿佛相爱的情侣分开后,互诉衷肠,时间太短,又不得不分开,那种无奈又无能为力。
每当老人拉这首曲子的时候,仿佛双眼重新焕发了光彩,嘴角微微翘起,那神态又年轻了几岁,老人在年轻的时候,在秀峰山上作木匠。对秀峰山上的树木了如指掌,经常在山林里一呆就是几天,他认识树木的名字,知道他们的来历和作用,知道他们在什么季节发出新枝,在什么季节最美丽,也知道在哪里会有成堆的野果,所以,他有个外号叫“百树通”
百树通常常在树林中穿梭,有一回,百树通在野外踩树,往回走的时候,天色大变,他背着箩筐,加快脚步往家里走,下山经过秀峰池,遇到一个姑娘,正在往池子里走,水已经漫过了腰,百树通一看,心想不好,姑娘要投河自尽,丢了箩筐,就跳进池子里把姑娘救了起来。原来这个姑娘,是秀峰公社书记的女儿,因为年龄大了,还未出嫁,又不愿意将就,被逼跳池。百树通把姑娘救起来带回自己的家,姑娘长的倒是标志,只是被自己这一出吓坏了,睡了几天,醒来后,就要走,百树通挽留姑娘,定定的看着她,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理由,只是一句,你别走了,我这里挺好的。姑娘正眼看了一下百树通,低下头说,你今年多大?百树通说,我22了,姑娘头更低了,我28。百树通一怔,马上明白了,赶紧抓着姑娘的手,重重的捏着,不肯放开。
就这样,姑娘在百树通家里住下来,姑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泉子。一段相差6岁的旷世姐弟恋就这样拉开了序幕。那时候,姐弟恋是不被社会接受的,更加不会被祝福。于是百树通带着泉子走进了秀峰山更深处,过起了真正的二人世界,他们春种秋收,冬歇夏作,怡然自得,为了使生活不那么无聊,百树通学会了二胡,每天都会拉上一小段,他拉琴的时候,泉子就在旁边安静的听着,十分陶醉,泉子最喜欢的是他专门为她写的霓裳羽衣曲。泉子怀孕过一次,但是有一次在上悬崖的路上,摔了一跤,孩子摔没了。百树通从那以后就在这个悬崖下用石头垒砌成一条路,从悬崖底部上到顶部,我想这才是一条真正的天路。而不是通往西藏的路。
他们在秀峰山上过了10年与世隔绝的生活。直到20世纪90年代,社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挖矿,地产开发,旅游开发,慢慢的把秀峰山推到了众人眼前,百树通和泉子宁静的生活被打破,他们商量后,决心走下秀峰山,一起走进俗世。他们收拾停当,走下秀峰山,途径秀峰池,泉子感概万千,当年若不是在这里遇到百树通,今天已是阴间无魂女鬼,百树通也感概万千,二人在百秀亭休息,突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树木都被连根拔起,亭盖都被掀起,秀峰池的水竟然竖着铺面盖来,二人第一次见到这种天象,紧紧的抱着亭内的柱子,沙石吹得眼睛都睁不开,约莫半小时,风沙停了,百树通睁开眼睛,却没有看到泉子。他四下寻找,又到秀峰池里去摸了个遍,仍然没有泉子的半个影子,百树通悲痛欲绝,连哭三日,把眼睛哭瞎,从此就在百秀亭落脚,日日拉二胡,等待泉子回来。有人说泉子是鲤鱼仙子,因为与凡人有一段姻缘,就在秀峰池遇到百树通,那天晚上正好从池里出来,被百树通碰到。有人说,泉子是百秀转世,其实根本不是书记的女儿,就是为了报百树通多年来一直守护在秀峰山的恩德。
这真是一个感人的故事,每次我去秀峰山,都会被百秀亭的二胡声吸引,我想,吸引我的应该不是这个琴声,而是这段故事。它总是让我思考,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爱情的确是不分年龄,不分国度,但它不仅仅只是一霎那间的火花,更多的应该是细水长流的温情,世间原本应该没有爱情,但是耳鬓厮磨久了,互相包容理解,走进彼此灵魂深处,爱情也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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