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常常一脸板滞,但板滞里带有几分软弱。只现在,我即使回乡,也很少去村子里转;他因为老而且病,只一直宅家,所以几年间,我已经很少见到他了。在以前,我住村里时,我和他辟面经过,虽然我已然成年,他见了我,总不交一言,而是从眼睛缝里射出一道奇异的光,斜斜地,在一瞬间对着我。随后,我们各自走开。
队长的女人,她的话却多,见人就显得热络。但她的一个脚有些跛,只不明显,走路快了才露出缺陷。她平日里手脚不大检点,比如,村里别人家的地头,种点什么蔬菜、瓜果,她都会在暗地里偷采。是有一回——前几年——村里大片的田地改作了藕塘,是外面人来承包经营的。到藕塘里的藕长成,她趁承包商有事临时出去,用了三轮车,偷了满满的一车子。及承包商回来,他们发现藕被偷了一大片,就挨家挨户地去盘问。村里其实有些人是看到她偷的,但怕结怨,就给她隐埋了。当承包商问到她时,她自然也不承认。于是,承包商只好自认倒霉。据说,她偷去的藕,除了自家吃,部分还拿去镇上卖。
那时,队长一家生活可能有些拮据,但还不至于要靠偷藕、卖藕来维持。而且,在十几二十年前,队长家还兴旺过一阵子,或者说,是队长的大儿子一个人自己兴旺过。
队长的大儿子,即老大,他年轻时学过一点泥匠活,和村里村外其他的年轻人并无两样,只在村子周围干一些泥匠的脏活累活。他的模样,长得同他父亲一样,也是瘦瘦的,一双大腿细得只同小腿一般。他娶的媳妇,是我们邻镇村子里的一户人家,两家相去却不甚远。他结婚那会儿,我们这一带,地方上的经济开始活跃,主要是办企业的多了。他同他女人没好上一两年,播下一颗种,有了个娃,他就去了繁庶的另外一个邻近的镇上。他倒不是去做泥匠活,他去工厂。而从此,他便同他的女人形同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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