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欢年关的时候下雪。风霜都叫大人挡了,小辈们只顾在家闲着。外边的雪断断续续,屋里的人围了一圈烤火。那时烧的是木炭,时间长了,面上的烧成灰,冷了。用火钳拨几下,就露出红彤彤的心,像极了某些人。拿出冻僵的红薯片放在火焰上烤,等到软了,起泡了,咬上两口,有一股焦香。
有时雪下了一夜,屋外积了厚厚一层。早晨起来,从橱柜底下掏出一个瓦罐,往里灌满了干净的雪,封存。大人说,雪水可愈烫伤。于是竟开始盼望着小小的意外,想试试它的功效。后来实在按捺不住,偷偷把罐子打开,手指伸进去试探,凉凉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兴奋劲顿时就烟消云散。
外墙沿的水管常常覆上一层冰。敲一块下来,和瓦片一样的形状。拿一根空心的管子立在冰面上,嘴对着另一头吹气,不一会就溶出一个洞。用绳子套上,既可以把玩,又不必受冻。偶尔也想堆雪人,往往扛不住冻,只得半途而废。至于打雪仗之类,大概只在梦里有过吧。
年岁渐长,下雪的日子越来越少。南方的雪总是夹着雨,下着下着,就成了冰。08年闹冰灾,寒假里仍要冒着严寒去学校补课。地面都结了一层冰,走起来滑溜溜的。上坡最难,多半是爬的。坐在教室里直哆嗦,全无心思学习。下课的时候倒是热闹,外边的植物都长出了冰叶子,摘几片下来,就忘了冷了。再往后几年,也下过小雪,或者冰渣子,可惜都不成气候。
如今恐怕再难见到十年前的厚雪,而我早也不再期盼雪天。融雪的冷不消说,衣食住行统统要乱,一场雪足以扰动一座城。可是人呐,耐不住心头的痒。一边诅咒天气,一边又盼望着。纵然寒风入骨,瞥见白茫茫一片,仍禁不住赞叹。自古风流人物,明知美人如鸩,也争相饮下,爱恨不得遂成痴。
冷归冷,一生总该下过几场像样的雪。一场下给天真烂漫,是在冬天结伴叩门的小友;一场下给花月春风,是心尖上恋人的眼眸;还有一场下在垂暮之年,眼见着漫天的雪,身畔的人,连同日子一起,忽的远了,远了。
2015.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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