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车间,南半部二十个制片工一个不缺还多了个兆国芬在十三号车正与陈婧和十二号车上的姚瑑美说着什么。北半部辅助车间方工正带了几个人在按装从对面折过来的六台α半自动制片机。我就从南边一排的十号车开始检片。十、九、八、七四台车检下来,唱片倒都没问题,但人们对我的态度似乎有细微的变化,好像生分了。我对自己说:是不是太敏感了,会有什么变化?当我走到六号车秦至荣身边刚拿起唱片检看时,听得小枉的一声喊:“赤佬!是要吃生活是伐?”我马上想:他与辅助车间谁吵起来,就转头去看在西斜对面车上的小枉。没人在他身边,脑子里想:他刚才对谁说?只见兆国芬走到他身边说:“侬发神经啊?喊什么?”小枉回说:“那个赤佬要阴损我,我还客气什么,不弄顿生活给他吃吃,让他认识我小枉决不是被人随吃吃的。”兆国芬又对他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因这时听得五号车上的忱宝基一声“啊”的惨叫。我忙转身看去:忱宝基右手捧住左手,左手中指短了一截,在滴血。我忙奔向配版间,配版员闻声正出来,我是扑进里面她的工作台,拿起电话就说:“要医务室。”电话一会就通,我就说:“细纹间出工伤,有人手指被切边机切了,快,快来。”电话那头却说:“你们快送医院。”“先要来包扎一下,我们就送医院。”话筒传来:“就来。”这才出来,这时好多人围在忱宝基身边。我走过去往粉边桶里看,一小节手指头在里边,忙捡了起来,放在他工作台上的卡纸(每一幢唱片要放上写有制片工名字的纸)上,对忱宝基说:“厂医马上来。侬将更衣橱钥匙给我,替你去拿侬的棉袄来,厂医处理后就去北京路上的市六医院,那里有断指再植的专家陈中伟。当我拿了宝基的棉袄给他穿上就推上自行车,让他自己拿了那节有纱布包着的手指坐上自行车去了市六医院。说到这里,己已巳先生说了句:那时马路上是很难见到出租车的,要是乘公交车,也要转几个路线还兜圈子了。还不如自行车方便快捷了。待六院出来,将忱宝基送回家,回到厂里正是中班吃夜饭时,走进对面老车间,我们班的人都在那里,只听到兆国芬的半句话:“伊不讲上头怎么会晓得小枉一个夜班没干活。”陈婧抢着说:“现在,谁还会吃饱了管闲事。”赵文静首先看到我进去,便说:“己师傅,忱宝基怎么样了。”我说:“接好了,医生说,没问题,不影响手指功能。”秦至荣站了起来说:“那就好。”席龙睛等也站了起来,舟自翔还对我说:“己师傅辛苦了,快吃饭吧。”兆国芬、陈云霞、陈婧、姚瑑梅,包扣弦等都站了起来,包扣弦说了句:“人心隔肚皮,看不到,摸不着啊。”兆国芬却说:“一心想往上爬呗。”我隐隐约约感到这些话都在说我,但我想,我才不是这样的人,我的为人之道是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工作。
己已巳先生说到这里又插了句话:说句老实话,那时我十分明白,像我这样家庭出身,入党是比登天还难的事儿。在四清后期让我听党课时,我就是怀着体验、观察生活的想法而随行。所以那些话我全不在心上。用句现实的话:我中了枪还莫知莫觉了。
不过,这些话却触发了我一个想法:从我提出带知青来调试起,对我的闲言碎语就不断,致使支部经三个多星期才下决心同意,其中枉怀德、羊滑经等都是反对的。我何不将这事儿写成小说?且现在又做三班了,在家除了家务,照管孩子外,空闲时间还多,正好利用。这样更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和评价。只要自己问心无愧,没有要踏着别人往上爬的想法,时间将会是最好的证明。当忱宝基手指头被切断,及送医院时,我对忱宝基说过:这个切边机从第一天按装时,我就对辅助车间的方工他们说了,这不安全,要加装一个防护罩。半年多了,到现在都未“研究”好。忱宝基倒告诉我,在我打电话叫医务室医生时,方工到他身边来看过,说了防护罩已做好了,只是为搬迁按装那六台制片机而耽搁了。所以我边吃饭边把谢嵬爻叫住。问:“辅助车间的方工说过什么时候来给切边机装防护罩?”谢嵬爻说:“他们正加班在装。”我说:“这才像话。现在有了三班,特别是夜班,有谁白天没休息好,夜班更容易出事。”谢嵬爻笑着说:“他们已经加班在装,方工倒是说,你当初就提出要加个防护罩的。他们就是按你的提议研究设计制造了防护罩。”我还是痛心地说:“不出事故,还不立即装,这是不将安全放在第一的缘故,是血的教训。”
当我走回车间时,方工他们已收拾工具了,方工一看到我就问忱宝基的手指有碍乎。这样,我也就不好埋怨他们了。只是问了句:“二十六台切边机都装了?”“都装了。”一位技工说了:“我们夜饭还没吃了。”我立即说:“走,去食堂看看,你们拣好的吃,我请客。”方工忙说:“不,不,我们若把搬迁安装那六台车放在后,先装防护罩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这是我们对安全重视不够,工作安排上的问题。”但是有一个问题,当时我不能释怀:忱宝基不是个冒冒失失的人,今天怎么会失手,与有关小枉的违纪而引起对我的种种议论有关乎?特别是在送忱宝基回家路上几次想问,而终于没有出口,不想引发他精神上的压力。直到这天下班回家路上,才把这个问题放下。对自己说:一切让时间来证明吧。从那天起,我的业余时间一有空闲就开始构思小说名为“悄无声息的唱片”直至八月十一日写完寄给羽山老师,请求指教。羽山老师十分认真的给予修改,指出问题所在等等。当时,在五月份车间里又有一件事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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