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兮月兮咏团圆,三十六宫曲尽传。
乐府两籍神仙会,梨园四部弦管繁。
云和之笙约来伴,回风流雪鳴珮环。
何须得意才尽欢,事不亏心自怡然。
佯醉佯醒赚新贵,乍痴乍狂哂冥顽。
有缘再冠新词场,登高能赋李青莲。
宋人《避暑录话》载:永(柳永)初为《上元辞》,有“乐府两籍神仙,梨园四部弦管”之句传,禁中多称之。后因秋晚张乐,有使作《醉蓬莱》辞以献,语不称旨,仁宗亦疑有欲为之地者,因置不问。
仁宗是柳永的最高级别粉丝无疑,却又总是疑心柳永属词别有所图,虽然寻遍乐章,也搜不到一处问鼎官场的称霸之心,他还是鸡蛋里头挑骨头似的苛责柳永,教这才子难堪之甚。柳永越是在民间乐坛上如鱼得水潇洒一流,科场仕途就越是举步维艰末路蹭蹬。其实这两者之间本不相拗,只要你换一种方式来解读,你就会明白柳永前期的基层民乐铺垫,实则是在为自己打好民众基础,所以他后来做了基层官员之后,即刻得到民众的广泛拥戴。可惜那个仁宗和那个晏相,都没能从正面的视角给出一个公允的评价和公道的安置。实则,就算他们正视到了柳词有益的一面,他们也不允许一个民间才子用他无比灿烂的光芒遮暗赵宋天子的至尊龙颜,尽管柳永在天子脚下,表现得如此和顺如此安分(柳词《鹤冲天》之后再没在词里发过一句“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的牢骚),仍然改变不了天子的猜忌之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柳永怎么做都不见得落好了,除非自绝奇才,抱残守缺,问题是,这有可能吗?你把他的才情打掉,那不等于绝了他的生路!
柳词似水,独有一份柔韧的绵长力道。人道柳词绮靡软媚,我独见其素雅清幽,故以白描浅淡勾勒,自然淡而有味;又以白话直抒胸襟,反觉骨韵悠长~
柳永被贬得惨,似乎他后来也是心生悔意,累了,不想再继续这样愁情深郁志节难抒极其无奈的“浅斟低唱”,但若他真的辍笔不写,我们还能在乐府机构中见识到别开生面的曼词长调吗?我们还能在两宋词场上见识到天下咏之的文艺盛况吗?看看其他文人的情形,结果不言自明。
晏殊在对待柳永的态度上最为明确:姓晏的和姓柳的,井水不犯河水,见都不愿见,所以他也只能写写小令罢了,于长调全无建树,包括他的孩子,晏小山。
柳永没有让他的子孙走他一样的道路,他的风流才华,终结在他自己手里。悲情才子,止乎于永,他的子孙安宁了,然也不再有如永卿般奇崛千秋的旷世才名,千古风流难说柳,幸也不幸?
所谓文人俚词,独此一份也。也正因他不可替代的独一性,我们在阅读宋词的时候,再也无法绕开他,无论你喜不喜欢他,因为他是整个大宋词场的基石,宋词自他而始,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真是最有特色的文人了,我不知谁能演好他,谁又愿意给他来个高纯度还原呢?
最好搜齐了曲谱再来演,想象哪部剧目开演时,背景音乐显示:柳永自度曲,就如他又活在了我们中间。
柳永是完整的,但没有原谱配唱的柳词是不完整的,是他们、是那些自命清高的权儒坼裂了这样一个完整统一的艺术形象,我们因而再也欣赏不到原汁原味的柳词配乐。锥心之痛,还有痊愈的机会吗?苍天可怜见!
乐籍失效了,今世的艺人被一个新时代的体制洗练出尘,美好的时光如水潋滟,前尘旧梦依稀,那经典的记忆何时失而复得?
或许,还得寄望于文艺界的你们,虽然我是这样的迷茫,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能复制出一个原汁原味的柳永传......
但他一直在我心里,梦里,真真的,一个也如你们一样绝尘的才子,清清白白的,像杨柳岸边的月光,他的初心,本来就是湛水冰轮,光华可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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