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尾狗》第六章 有志青年

《无尾狗》第六章 有志青年

      次日一大早，王向光就带着刘丽和王山川姐姐王洁文回来了，在奶奶的好说歹说下王山川拉着脸面和心不和的道歉认错，可是情绪外露，明眼人都看的出王山川是表面认错，内心不服，但大家都装做没看到，小心翼翼的维护着绚丽但短暂的肥皂泡。不管如何，一家人又回归到原有的轨道上，虽然只是表面现象。王山川看着一家老少其乐融融的样子越发觉得恶心，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误闯入人类世界的猴子，找不到同类，被恐惧和孤独包裹着，浑身难受，只想逃回来时的山林，于是当晚悄悄的改签了火车票，第二天逃命一般的踏上回学校的火车。

      急于逃离家的牢笼，王山川把卧铺改签成了硬座，意味着他要坐将近二十个小时。硬座车厢人龙嘈杂，王山川坐在三个座位一排靠近过道的位置，同座的是一对中年男女，女系身材因肥胖而变形，腰间重重叠叠的赘肉似刚生完猪仔的母猪，男子虽然高大却也是大腹便便，王山川从他们的对话中推测出女子刚离异不久，男子是她的男朋友，看着这么一对卿卿我我，王山川只觉得辣眼睛，心里翻了无数白眼给他们；对面靠窗一个农民工模样微醺的男子自得其乐的拿着一瓶红星二锅头往瓶盖里倒，桌上还有一袋没了大半的花生米；民工模样男子旁边是一对年轻夫妻正在给一个三岁上下的小男孩脱外套，从他们的背包来看，应该也是南下打工的。正所谓瘸子里面挑将军，环视四周，也就坐在前一排斜对角的一个女孩子让王山川觉得舒服点，但很快被小孩子的哭闹声和空气中混杂着泡面和脚臭的气味冲破了。

造作啊！

王山川心想，又自顾自的摇摇头不让自己去想后悔改签的事，给手机插上耳机音量调大最大，看自己早先下载好的电影，暂时与这个令人烦躁的现实世界隔离。期间流动餐车来了几次，王山川被车厢环境搞得只觉得反胃，根本没有胃口吃任何东西。第四部电影看到一半时，长时间一个姿势的不适感把王山川从情节中拉了出来，看看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偶尔有点点星光一闪闪过，随即是长时间的黑暗，不知下个灯光何时再来。车厢内逐渐安静下来，隐隐传来聊天的窃窃私语声和男子的呼噜声。王山川的肚子咕咕作响，对他一天不吃东西提出了强烈的抗议，掏出事先买好的泡面起身，看到过道里昏昏欲睡的站票乘客有的靠站着、有的蹲坐在行李上各种姿势的塞满了过道，瞬间打消了泡泡面的念头，泡面塞回书包掏出面包，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啃了起来。一股悲戚之感涌上心头，

逃出了家的牢笼，这车厢不又是另一个牢笼吗？学校？小型牢笼，社会呢？一个更大的牢笼！逃一辈子，也不过是从这个牢笼进入另一个牢笼，所谓的人生如果是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王山川盯着窗户上的戚戚然的自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对不对，世上还是有不是牢笼的地方，譬如家，嗯，可我的却不是。

王山川刚恢复一点的神采又黯然下去，幡然醒悟般的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脸，心想这还是那个牛逼哄哄的自己吗？

靠，怎么会有这心态，既然现在的不是，我就自己创造！对，自己创一个出来！可是沁子也离我而去了，还和谁创造，最适合的跑了，再遇见的皆是不如意，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老的天爷啊，我是造了什么孽你他妈的要这么玩儿我！

王山川悲然和愤怒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犹如体内有万千蚁虫在叮咬，想挠却挠不到，变得越来越急躁，扔掉手里的面包，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它，闭目睡觉。坐着十多个小时一动不动双腿早已充血过度，极度不舒适，一夜昏昏沉沉不知道醒过来多少次，最后一次是被吵闹声惊醒，掏出手机一看才六点，想继续睡，发现窗外的天已经大亮，一望无际的农田已经被连绵不绝的山林取代，毫无生机的枯黄也被郁郁葱葱的绿林取代，王山川便也无心再睡，掏出纸巾湿了点儿水擦了擦脸，插上耳机继续看电影，昨夜的情绪却如恶鬼一般的萦绕在心头，越看越烦躁，干脆不看了闭目听歌。随机播到郝云的《活着》让王山川心头一震，马上单曲循环，

难道说我的理想就是这样度过一生的时光？我不想这样活着，感情什么的都是虚的，人都是自私的，不管是血浓于水得亲情还是寻死觅活的爱情，都是为了满足自己背后阴暗的私欲，美好只是人给自己虚构的幻像，就像五彩缤纷的肥皂泡，轻轻一点就破灭。只有有钱才是王道，有钱了就可以不靠任何人，想干嘛干嘛，天下虽大，老子任闯！爱情？去他妈的，亲情？你大爷的！真他娘是首好歌，都说钱是王八蛋，可长的真好看，哈哈，之前怎么就没听出来里面的意思呢？

如果说上车前王山川还是浑浑噩噩不知心之所向，下车时就已经是目标明确的有志青年。跟着音乐的节拍，王山川感觉身体轻快，踩着鼓点大步穿过人流走向汽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