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记得,是个下午,弄不清是哪个季节,没有太阳,也了无风声,我瞥见他,一个坐在树干上的男人。
洗完衣服的间歇,转去屋外的厕所,步履匆匆之间,瞥见他,如同邂逅一个新奇事物,一阵惊异。他衣衫正式,着深蓝色西装,那时也许到了深秋。那身深蓝色西装,是他结婚那阵子购置的好衣服,他有好几身,但很少见他穿过,这次真是例外了。
搞不懂,他怎么坐到树干上去?抑或,他坐在树干上做什么?那是一根松树树干,树身壮实,被砍倒后,仍风姿不改,表面的树皮,紧实未曾脱落,即使户外的自然环境作用,它也嵬然不动。以他的身高和体型,树干足够支撑他了。就这样,他和它安然地呆在一起,呆在屋后松树林的空地上。
他稳坐在树干的末尾处,面朝着对面的松树林。那是稀疏的一片林子,透过隐隐约约的空隙,可以看穿,看到对面的山岸上去。他对着它们,纹丝不动,应该陷入了沉思。他在想什么?我望着他蓝色的身影发怔,正如,他望着眼前的稀疏松林发怔一般。
良久,他依然未动。如果不是因为他别于松林的正式穿着,绝对让人不会驻足。他,像是变成了松树干的同类,与它契合,他是立起来的松木,松木成了躺着的他。那,他会那么安静地想什么呢?他的病?还是什么?
他的病,是从前面一年开始的。身体发生变异,饭量陡然增多,总觉得饿,之后便出现腹部的疼痛,疼痛难忍,送到医院,病情严重,做了第一次手术。他大概知晓一二,知道的不是重要部分,反而开心,不以为然。看他的身体状况,也让人乐观。生病之前,是他体型膨胀,体重剧增的时候,那时候常和自己的兄弟吃饭时喝啤酒,在外面大肆吃吃喝喝,长此以往,以前精瘦的身型,开始有了肉鼓鼓的肚子。
病后,他想去干活,像个正常人一样,赚钱养家,这样的想法一提出,常常被人拒绝,直到家人有时拿他没辙,又允许病人身份的他,去人家在砌的房子那帮工,叫他多注意自己,也交代请人的房东关照下。
他现在的病情,没有变化,那他又在想什么?
纹丝不动的蓝色身影,在发昏的天色里,渐渐黯淡,我离去,不再观看。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不得而知。他到底在那里想了些什么?更是无人知晓。唯一可以确定的,最终,他和那片稀疏单薄的松林互相守望,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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