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以后，王小明就想着出人头地。家，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五一不回家，国庆不回家。就连春节，也是在杜云的敦促中回的家。
“回家干嘛呢，都平平安安的。”这是他见到妈妈的第一句话。
杜云一时语塞，一年都没见儿子，好不容易盼到了，又是这句话。
她，有些失落，也就不再说什么。
这个春节，杜云过得很踏实，再也没有梦见儿子。
无事可做，是小明的心态；无所事事，是小明的状态。
只是，他不想杜云扫兴，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耗着。
刚过完初二，小明就嚷嚷着要走，杜云想多留一天，但又怕耽误儿子工作。
孩子大了，留不住了！
大年初三，王云早早起来，熬一碗儿子最爱喝的八宝粥，煮了七八个笨鸡蛋，偷偷塞进儿子的背包里。
拎着儿子的背包，就往外走。
小明拗不过，就随她啦。
天空中飘着小雨，路面上有些湿滑。空荡荡的土路上，留下两个孤单的背影。
通往县城的公交车缓缓开来，小明接过包，快步地迎了上去。
车缓缓地开动了，小明透过车窗，和母亲摆摆手。
仿佛在说：回家吧，外面冷。
他抬头一看，看见妈妈脸上的泪痕，怔了一下。
想想在家的状态，心里有一丝丝后悔。
只是，这一切，很快就被城市的喧嚣所淹没，再也听不到妈妈的哭声。
华灯初上，城市的街道一尘不染。文化路旁的百货大楼，灯火通明。
街道上的蛋糕房，散发诱人的香甜。
当然，还有他心心念念的女同学--琳琳。
一阵暖流涌上他的心头，暖烘烘的，甜腻腻的。
他，心花怒放，仿佛看见在一个偌大的房间里，站着她和母亲，桌子上摆的是丰盛的佳肴。
02
上班了，王小明工作比以前更卖力了。
踩点上班是不存在的，加班也是毫无怨言，为了能使方案更完善，加班到深夜，也是常有的事。
或许是上天的考验，亦或许是命中注定。
他的方案即使修改了几十遍，仍然的得不到甲方的认可。
同事的方案，就是稍微修改就能通过。
可是，他没有灰心，依然在顽强地坚持着。
为此，他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小强，全文是“打不死的小强。”
可是忧郁的他，也有被打死的那一天。
那天，他熬了几个通宵才完成的方案，被甲方否决了。
问其原因，甲方支支吾吾。
又改了几个通宵，还是如此。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和甲方杠了起来。
回到公司，被领导狠狠地说了一顿，而且是当着同事的面。
他忍无可忍，辞职了。
有人说，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很重要。
诚然如此。
小明的情况就是就是这样。
第二份工作，他选择了销售。
虽然，性格收敛了许多，谦逊了不少，收入却没有高多少。
不是他不努力，只是他的市场太小了，竞品又多。
他在等，在等领导给他换个市场，可是眼看着同事一波一波地换，他的战场岿然不动。
那些和他一同进公司的同事，收入都比他高出很多。
他有些不忿，可是不忿又有什么用，该做的还是要做。
做，哪里还有什么动力？
他迷茫了，就这样他又转行了，去了新的城市，
兜兜转转、颠沛流离，五年过去了。
从翩翩少年郎，变成了油腻的中年大叔。
可是，他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路……
03
三年前，那个他喜欢的女同学--琳琳，结婚了。
对象是他大学相处四年的舍友，他，是伴郎。
结婚那天，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只是，这一切，与他无关。
他来，只是和这两位新人，做最后的道别。
那晚，一包烟，烟雾缭绕；一瓶酒，烈如刀。
第二天，他收拾行囊，离开这个充满失败的城市。
普天之下，哪里有一帆风顺的净土？
想要生活富足，还是要靠自己；那些富饶的城市中，也存在难民营。
穷人家的孩子，富有的背后，都有一部血泪史。
可是，他不懂；
此时，他只想尽快地挣钱、挣大钱。
钱这个东西，不是你想挣就能挣得的。
没有一技之长，没有吃苦耐劳的决心，靠苦力挣得钱，终究不会太多、也不会长久。
很快，他在新的城市，尝尽了苦头。
为了省下几百块钱的房租，他把房子租在偏远的地方，通勤就要一个小时。
为了上班不迟到，每天早早起来，在路边买两个包子，然后火急火燎地跑向公交站台。
他知道：错过了，就要等20分钟，迟到了，要罚50块钱。
他常去的购物网站是淘宝，常吃的是地摊。为了省钱，他把烟硬生生地戒掉了。
从此，他的生活一潭死水，没有饭局，没有恋人，也没有远方。
有的只是忍辱负重的坚持、得过且过的苟且。
慢慢地，他的生活有点起色，紧皱的眉头，舒展了。
有一天，他想结婚了，又想起了那个同学--琳琳。
他摁了那个陌生的号码，接听的是他的舍友。
一番寒暄之后，舍友告诉他，一年前，琳琳出了车祸，不在了。
那一晚，一包烟、一瓶酒，桌子上响个不停的电话。
那一年，他35岁，未婚。
04
这些年，他的婚事成为母亲的心病。
起初，每次春节回家，家里总是安排几场相亲。
可他在意的是银行卡里的数字，还有一点可怜的自尊。
人们常说“没钱没朋友”。
并不是说别人见钱眼开，不愿意结交他这个穷朋友。
而是没有钱，他自己都不想、也不敢和别人交往。
久而久之，村里没有人再给他介绍对象了。
其实，他有1米76的个头，长得还算清秀，属于讨喜的那一种。
最近这几年，他也遇见几个心仪的女孩，和喜欢他的姑娘。
却是没有善终。
他的病在心里，没钱时的羞耻、花钱时的抠索，挣钱时的紧迫，全都表现在脸上，还时常挂在嘴边。
曾经，有一个傻女孩，真真地认为这是种美德。
傻傻地认为，这样的男人有上进心。
毫无怨言地支持他、抚慰他。
因此，他们相互扶持，相濡以沫。
可是，谈恋爱总是要见家长的嘛！
可是，天下有哪个丈母娘喜欢抠索的姑爷？
老丈人更是阅人无数，王小明站在他面前，犹如一丝不挂。
没多久，这桩维持半年的爱情结束了。
原因是什么，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再后来，他习惯了单身，也习惯了孤独。
偶尔会想起琳琳，想起那段青葱岁月，想起那段暗恋的羞涩。
死灰般的心中，又出现了一丝悸动。
那天，他知道琳琳死了，他迷茫了。
他不知道活着的意义。
那天是他的35岁生日，只收到一份祝福、一个红包、一份礼物。
那天晚上，他酩酊大醉，想彻底忘掉这个女孩。
醉酒解千愁，原来只是一句玩笑。
酒越深，那些记忆深处的东西，就会一股脑儿全跑出来，也包括琳琳。
那晚，他哭的撕心裂肺，吐得一塌糊涂。
05
人啊，一旦上了年纪，就越发地喜欢孩子。
每次看见踉踉跄跄走路的婴儿，他总是忍不住想知道孩子多大了。
回应的都是警惕的目光，和无言的回答。
慢慢地，他想结婚了，也想有自己的孩子。
人世间，最难琢磨的，是爱情；飘渺不定的，是爱情。
爱情不是买卖，没有明码标价。
他想结婚，总得有一个对象吧。
可是，35岁的年龄，真的算是黄金剩斗士了。
年龄越大，路子越窄，爱情也不例外。
辗辗转转，最终和一个丧偶的女人定了亲。
结婚那天，没有宾客，没有同学。
两家人的祝福，简简单单的一顿饭，一个叛逆的小男孩。
从单身大汉，忽然变成一个10岁孩子的父亲。
这中间的差距，只能靠他自己慢慢消化。
不管他愿不愿意，抚养孩子，也是他的责任。
三年后，他们家又迎来一个新的生命，乳名叫闹闹。
抱起孩子的那一瞬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喜极而泣。
那年，他38岁，两个未成年孩子的爹。
自此，他的人生又有了新的色彩，是一种五彩斑斓的灰。
公司效益不好，连年亏损，他焦头烂额，仍然于事无补。
两年后，公司宣布破产，他下岗了。
40岁的人生，已经被社会边缘化了，处处碰壁是常态。
一个月后，他在对手公司中找到了一个基础岗位，收入缩减了不少。
尽管有点不满意，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这是王小明的口头禅。
40岁的中年人，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上有高堂老母，下有还未成年的孩子。
而社会留给他们的机会，真的不多。
今天中午，王小明因为方案，在甲方那里吃了瘪。
回到公司，又被一个30岁的领导狠狠地说了一顿，自始至终，他都唯唯诺诺，怨不敢言。
下班后，他在小区内徘徊了好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进了家门。
桌子上摆满了饭菜，正中间放着他最爱的二锅头，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他。
等孩子睡下之后，他和妻子聊了好久，喝了好久，也哭了好久。
不知不觉间，夜已经深了，两个人相拥而睡。
外面，寒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
不知何时，桌子上的手机响个不停，他看了一眼，睡意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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