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听何所思磕磕绊绊把这个事讲完，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瓜：“被别人使唤这么高兴啊？”
“没，没多高兴。”何所思歪了歪头，撅着嘴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临走的时候，店长关了店门和他一起出去。
“看你们小年轻春心萌动，我有点想你老板娘了。”店长哈哈大笑。
老板娘已经去世三四十年了，何所思见过他的照片，是一个帅气清秀的男人。
店长和他一样，喜欢着一个同性。
也正因为如此，何所思才会对他敞开心扉，展示自己不为外人道的另一面。
老板娘的墓就在书店后的山里，具体多远何所思不知道，他只知道店长时不时心血来潮就会去看看他。
和店长分开后，何所思一个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在店里呆了一个多小时，入秋后白天越来越短，现在天已经暗了下来。
何所思心说这时候千万别来个劫道的，然而他不想还好，一想瞬间就灵验了。
狭窄的巷道前面，有个黄毛把去路给拦住了，何所思立刻调头就跑，可是没跑几步就被黄毛抓住，他拎着何所思的衣领，跟拎小鸡似的把他拽到了岔开的一个死胡同里。
钱包很快就被黄毛搜了出来，何所思庆幸前几天的奖金已经上交给自己妈妈，不然就亏大了。
黄毛把掏空了的钱包甩在何所思脸上：“就这点钱？”
“我没，没钱。”何所思道。
“没钱？！”黄毛瞪大眼睛，一把扯过他的书包，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全抖了出来。
像倒垃圾似的，纸笔本子“噼里啪啦”砸在了地上。那本刚修改过的手稿折起来夹在那本《百年孤独》里，现在有点散了。
黄毛顺着何所思的目光看过去，弯腰捡起了那本书，随手把手稿抽出来，看了一眼就扔在了一遍，接着他捏住书脊往下抖了抖，抖出了一张半旧不新的二十块纸币。
还没等黄毛伸手去接，何所思就先一步紧紧地抓在了手里。
竟然还反抗？黄毛怒了。
争抢中，何所思脸上挨了一拳，这一拳有点重，直接让他看到了星星点灯。
随后腹部就被踹了一脚，何所思缩起身子，把手里的二十块钱攥紧放在胸口，尽量减少对方对自己的伤害。
等他打够了，就会走吧，说到底对方就一学生，不会把自己打死的。
就在这时，何所思突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口哨声，黄毛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去看来者是何方神圣。
“兄弟，干嘛呢。”
何所思猛地动了动身子，这是陈枫的声音。
“闲事少管。”黄毛没好气道。
何所思用手撑起身子，扭头想喊陈枫的名字，可是转念一想，又怕黄毛知道了，对陈枫打击报复。
“你揍的人有点眼熟，像我哥们。”陈枫说着，伸头看了一眼何所思，感叹道，“还真是你。”
陈枫说话还带着笑，语气像是在和他说今天天气很好。
“那你这一定要狗拿耗子了？”黄毛冷笑一声。
“没有没有。”陈枫歪了歪脖子，两只手十指交叉，发出骨节相错咯咯的响声，一步一步朝着两人走过去，“分明是帅逼打狗。”
黄毛挥舞着拳头冲了上来，陈枫没躲，直接迎上去，张开的手错开拳头，捉住手腕，猛地一扭。
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叫声，何所思清楚的听到了清脆的骨裂声。
他的眼镜在刚才被扔到了地上，何所思眯着眼睛在周围摸索，身边又传来几声鬼哭狼嚎的惨叫和拳拳到肉的闷打。等何所思找到眼镜戴上，抬头再去看陈枫的时侯，陈枫已经单脚踩着黄毛的背，把他的胳膊拧在背后，黄毛跪在地上，歪着脑袋，一边侧脸贴着地面。
“说对不起。”陈枫慢慢悠悠地说着，像在教小娃娃叫妈妈。
“对不起。”黄毛的声音因为半张脸贴在地上而有些大舌头。
“说爸爸对不起。”陈枫又说。
“爸爸…对不起。”黄毛声音里满是不甘。
“乖。”陈枫松开手，黄毛就像安了弹簧一样，瞬间跳出几米远，头也不回的跑了。
何所思擦了擦脸上的土，扶着墙站起来。
“有种报名字！”
跑到巷子口的黄毛大声喊道。
陈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笑着冲黄毛挥了挥手：“高二六班，你陈枫爸爸。”
“你他妈等着！”黄毛吐了口口水，飞快地跑了。
陈枫不屑的比了个中指：“菜逼。”
何所思站在一边，悄悄看着陈枫。
陈枫今天穿了个大红色的外套，白色的宽松运动小脚裤，裤缝处还有一道红，显然和衣服是一套，红色的运动鞋露着脚踝，所有装备就差把“骚”字贴脸上了。
“小鸡崽子还能动吗？”陈枫问他。
何所思低着头，点了点
“点头啥意思啊？头断啦？”陈枫又问。
“没…”何所思左手捂着右边胳膊，觉得有点儿疼，但是他还是忍住了没说出来，“我没事。”
“胳膊断了？”陈枫双手插兜，用下巴指了指何所思的右胳膊。
何所思摇摇头。
陈枫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发现他右手里攥着一张人民币。
“你这是要钱不要命啊？”陈枫无奈道，“不知道关键时刻弃财保命吗？”
何所思垂着的睫毛颤了颤，没说什么。
手里的二十块已经被撕去了四分之一，可是他也没嫌弃，依旧小心翼翼的把它抚平，蹲下身拿起那本《百年孤独》夹了进去。
地上还有他的手稿，以及零落的纸笔。
何所思把东西飞快地塞进书包里，拿起手稿的时侯，耳朵有点烫，忍不住偷偷抬眸看了陈枫一眼，却发现陈枫对他的东西压根不感兴趣，一眼都没多看。
何所思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陈枫看远处还有块橡皮，于是走过去弯腰帮他捡了起来递过去，“你被人堵了不会喊吗？要不是我闲的没事干路过你准备怎么办？”
何所思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小菜鸡。”陈枫说完，觉得有点儿好笑，“你多大了？”
“十，十六。”何所思扣好书包扣子，规规矩矩的背在背上。
“你十六了？”陈枫说，“我听王睿说你是何所思，吓了我一跳。”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陈枫嘴里蹦出来，何所思的心差点罢工，他像是憋了个嗝，半晌才缓过劲来：“有，有什么，吓一跳，的？”
“没想到他会是你这样的。”陈枫说这话没啥恶意，只不过没想到年级第一是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罢了。
何所思心里却猛地难过了一下，连开口说出来的话都有些发涩：“我，我长的丑。”
陈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没说你丑。”
何所思“哦”了一声，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儿烧。
“去医院看看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碰一下都得折了。”陈枫说着，伸手拉住了何所思的一条胳膊，怔了一下：“你怎么这么瘦？”
何所思真的太瘦了，陈枫握的是手肘处的小臂，竟然一只手就给圈住了。何所思平日里穿着宽大的运动服里看不出来，现在触碰之下陈枫才发现他真是瘦的快没了。
手臂被陈枫握住的时侯何所思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他本来就结巴，现在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嘿，回魂了。”陈枫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挥了挥，“小学霸，上课了，哥哥带你看医生。”
何所思低着头，恨不得让自己的刘海把整张脸都盖住：“没…”
“没钱？”陈枫试图猜测。
“没事。”何所思说，“我睡一觉，就，就好了。”
陈枫听完哭笑不得：“你家床包治百病？躺一夜强身健体吗？”
“钱，他，他拿走了。”何所思只好坦白。
“那个黄毛？”陈枫无语，“你怎么不早说？”
“我，我怕他打，打你。”何所思解释道。
“靠，你瞎啊？我和他谁打谁？”陈枫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脑袋。
这个有些亲昵的动作让何所思稍微放松了一点，他抬起头，笑了一下：“你打，打他。”
何所思的个头才到陈枫的腋窝，抬头的时侯柔顺的刘海自动中分露出一双带着弧度的眼睛。
他皮肤白的过分，所以显得眸子格外漆黑明亮。
陈枫对何所思的印象，除了低着头还是低着头，完整看到他脸的次数就没有几次，更别说脸上的表情了。
当下何所思不仅脸上有了表情，而且还是这样的笑容，陈枫愣了一下，情不自禁地伸手要去触碰那双仿佛浸了星光的眼睛。
“就是他们！”突然，从巷子口传来一声大吼。
陈枫瞬间收回了手，抬头就看到巷子口涌进来三四个举着钢棍的人。
陈枫一手把何所思揽到身后，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飞快地解了锁扔给何所思：“给罗阳打电话。”
说罢，他随手抄了个扫帚，迎头接住了一马当先冲过来的人的攻击。
何所思立刻往巷子深处躲去，他打开通讯录，拨通了罗阳的电话。对方很快接通，何所思等不及听他说什么，张口准确的报了方位，交代了情况。
竟然一点没结巴。
话音刚落，何所思听见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他拿着手机的手一抖，回头往陈枫那边看过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何所思看不清前方战况，他叫了一声陈枫的名字，也不顾着什么，拎起自己的书包就往最近的人脑袋上砸过去。
陈枫夺了根钢棍，一棍子闷倒了眼前的人，他的脑袋上被啤酒瓶挨了一下，左边眼睛被血糊住了，夜风吹过来还有些凉。
何所思拉住陈枫的衣袖，匆忙中没看清他的脸：“你，你有没有事？！”
“我有屁事？你一边去。”说完就把人往里面推。
“罗阳他们说，就，就来…”话还没说完，原本被陈枫往外推的何所思突然被陈枫猛地拉进怀里，钢棍与钢棍在空中相接，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夜色之中，竟擦出了点点火花。
刚才离得远，何所思没察觉，现在离得近了，他才闻到一股血腥味。
陈枫流血了。
何所思抓着书包带的手紧了紧，他突然弓起身子，用尽全身力气闷头就往他们身前那人的柔软的腹部上撞过去。可能那人没发现陈枫身边还有这么个矮个，于是被撞的有点懵逼，陈枫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手肘，直接把人打的翻白眼晕了过去。
“挺上道啊！”陈枫笑呵呵地说，“小怂包有大勇气。”
何所思的头也被撞的有点懵，他一连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贴上了墙壁才清醒过来。
陈枫好像在夸他。
“大枫！”
远远的，罗阳和王睿的声音传了过来。
一个就这么能打，再来两个那还得了。剩下的几个人看情况不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分分闪人。
“我操！”罗阳扶住陈枫，“你他妈没事吧？”
“怎么没事。”陈枫扔掉钢管，“没看到老子流血了吗？疼死老子了！”
“哦哦流血了，给你唱小兔子乖乖。”罗阳掏出纸巾按在陈枫脑袋上。
听陈枫说话这么中气十足，王睿就知道没多大屁事。陈枫出了名的脑袋硬，平日里没少磕着碰着，全都自然化解了。
他走过去，翻了翻地上躺着的两个人，都还有气，又用手机照了照脸，不是学校里面的人。
“外面的混混，面生。”王睿说。
“打劫这小孩儿来着。”陈枫看了一眼何所思。
王睿看到何所思，愣了一下：“何所思？你怎么在这？”
何所思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怎么在这，再说真要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就凭他这口齿不清的，别提说的人了，听的人都嫌累。
“行了行了。”罗阳架着陈枫的胳膊把他往外拉：“你俩改明儿唠家常，现在先把大枫宝宝这脑门上这个窟窿堵上行吗？”
学校外的诊所里坐诊的是一位留着大波浪卷发的美女大夫。她熟练的拿来了工具，在陈枫鬼哭狼嚎中把他的脑袋给缝上了。
“一个星期后过来拆线。”美女大夫给陈枫的脑袋上贴上纱布。
“姐姐，能不裹纱布吗？”陈枫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讨价还价，“裹着纱布感觉被打很惨的样子。”
“难道不是吗？”美女大夫瞥了陈枫一眼，手上动作没停，“一会打一针破伤风，没好之前带着帽子，伤口不能吹风。”
“姐姐你手真好看。”陈枫抬眸看着动作麻溜的美女大夫，故作乖巧的说，“脸也真好看。”
美女大夫撇了他一眼：“那也要打破伤风，一针一百。”
“我这次有没有进步？你有没有感觉？”陈枫演不下去了。
美女大夫把纱布剪断，贴上胶带，叹了口气：“你累不累啊？”
“哪能啊，我心甘情愿，食之如饴。”陈枫狗腿道。
王睿忍不住扶额，罗阳在旁边笑的打嗝，只有何所思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美女大夫叹了口气：“行了啊，你这月都第几次跟人打架了？就不能老实点？”
“这回不是我的原因，我见义勇为来着。”陈枫说着，突然想起来何所思身上也带着伤，于是转头寻找着他的身影，“小怂包呢？”
“人早走了。”王睿说。
“什么时候走的？”陈枫说。
“你嚎疼的时候。”王睿说。
“走了也不打声招呼。”陈枫不满道。
“打招呼你也听不进去啊，再说人学霸可能要回家学习，你懂个屁。”罗阳接上话。
“学习学习，学个屁。”陈枫说。
包扎完毕，陈枫对着镜子用小指把纱布里面包着的头发丝儿一点一点挑出来。
罗阳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险些把他脸打镜子上。
“滚。”陈枫怒瞪他一眼。。
“这小拇指翘的，够骚。”罗阳说。
陈枫一直都是个骚气冲天的人，按着罗阳的话，他是遇到个电线杆子都要过去跳段钢管舞的那种骚。
加上他长的又帅，本应该是引小姑娘尖叫的体质，只可惜逗比属性溢出，脸皮比城墙拐角都厚，平日里作天作地一点偶像包袱都没有。现在小女生多爱冰山冷酷总裁范，陈枫跟着几个字差了十个马里亚纳海沟。
更可惜的是，当事人还没点自觉，总觉得自己一张俊脸帅裂苍穹，美得不要不要的。
付钱的时候陈枫一掏口袋，完球，他手机扔给何所思就没收回来。
钱是王睿垫付的，一共286，美女大夫给他们抹了个零头，250，说这个数字特配陈枫。
“这何所思真不够意思，帮完就跑了。”罗阳说。
陈枫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三个人勾肩搭背出了诊所，没走几步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三个人都停下来转身去看。
何所思一路小跑过来，到他们跟前撑着膝盖喘粗气。
“哟，小怂包。”陈枫挑了挑眉。
“我，我…”何所思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对于何所思的去而复返，陈枫心理莫名其妙觉得挺高兴。
“你慢慢说。”陈枫蹲在何所思面前。
何所思本来就矮，现在弯着腰，竟然和蹲下来的陈枫一样高。
何所思深吸了一口气，一抬头就对上陈枫的一张脸，他愣了一下上半身迅速的往后仰去，陈枫一惊，伸手去拉他的胳膊，结果何所思躲得比他拉的还快，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似曾相识的场景，陈枫忍不住吐槽：“我操，我身上有毒吗？你不能碰？”
何所思疯狂的摇头。
“你别吓人了。”王睿把手搭在陈枫肩膀上拍了拍。
“我操，我吓人吗？”陈枫指了指自己，问何所思，“我这么帅，我吓人吗？”
何所思摇头没停下来。
“得了，你摇这么快头不晕啊？”陈枫问。
仿佛是想起来自己回来是干嘛的，何所思从兜里掏出几张红彤彤的一百元：“钱，钱…”
陈枫“噗嗤”一声笑开了：“钱钱？卖萌可耻啊少年。”
何所思涨红了脸：“不，不是。”
“原来你回去拿钱了啊？”罗阳说。
“家，家有点远。”何所思小心翼翼道，“够不够？”
“也没多少钱。”陈枫站起身，顺便把何所思也拉起来，“回头请我吃顿饭就行。”
王睿看了他一眼，陈枫这个爱跟人约饭的毛病，竟然都能约到何所思头上。
突如其来的约饭，何所思在心里放了一簇烟花。
他猛地点了点头，点的刘海乱颤。
陈枫把手附上去，揉了揉。
等人走了，王睿叹了口气，开口道：“你这撩妹的技能点全加撩汉界面上去了，看得出来那小孩挺喜欢你。”
“我操，你这话说的，就像我是个基佬。”陈枫嫌弃道。
罗阳“嘿嘿嘿”了两声：“难道不是吗？你又没有女朋友。”
“滚你大爷的！”陈枫踹了罗阳一脚，“我初中有女朋友好吗？”
“那算个屁。”罗阳说，“你坦白吧，哥们都不介意。”
“去你奶奶的腿儿。”陈枫伸出一只手举到罗阳面前，张开五指：“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媳妇儿。”
罗阳“啧”了一声：“五指姑娘。”
“错。”陈枫又伸出一只手。“十指姑娘。”
“还是姐妹花。”罗阳笑嘻嘻地伸手勾住陈枫肩膀。
“还是双胞胎。”陈枫补充。
罗阳也把自己的双手伸出来：“真巧，我家也有一对。”
陈枫和他双手对双手拍了拍：“好姐妹要和和气气。”
罗阳顺着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好姐妹还要相亲相爱。”
“滚你的！”陈枫飞快地抽出手指把罗阳推到一边，“恶心死了。”
王睿额头黑线：“两个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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