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元薪傳】毓老師對我在佛學上的教導
文 / 吳寶貞
我的佛法啟蒙老師是毓老師。當年我受教於他時,他剛動完第一次胃部手術,他說他之所以恢復得這麼快,三天就能下床,全是平常吃素、持大悲咒與打坐的功效。於是他決定開始跟我們講佛經,並教我們打坐。我何期有幸!是少數跟毓老師學佛的學生之一。
民國七十五到七十六年間,我幾乎每個周日都到新店的靜園聽老師講經、練習打坐。我們有時早上講儒家經典或金剛經,中午老師跟我們一起用膳,下午打掃環境,然後開始打坐。有些事情因年代久遠,記憶不太完整,若有同門學長姐曾經一起經歷過那段時光,還請不吝指正。
老師當年請人為我們訂做了木製的座墊,還為我們買了蓋膝蓋的黃色大毛巾,他說打坐時膝蓋一定要保暖。他也苦口婆心的指導我們打坐的要領:先要凝神收心,然後要眼觀鼻、鼻觀心,兩眼自然下垂,不要全閉,先把意念放在鼻尖,然後收攝身心,再慢慢數息或觀呼吸。雙手自然下垂放在大腿上結定印,雙掌一上一下相疊,兩隻大拇指相對,雙腿可單盤或雙盤,盡量至少單盤,累了可換腳,剛開始腿會酸會麻是正常的。要專注在呼吸或數息上,心不要跑掉,慢慢練習,會漸入佳境。起坐時要先把兩腿伸直,先鬆腿,按摩一下膝蓋,按住膝蓋內側的穴道,再拉拉腳的大拇趾,鬆鬆筋,然後才可以慢慢站起來。
有時我們一坐至少一炷香的時間,老師都很清楚我們的狀況,也很關心我們每個人是否能入靜。現在想來真是感動,他盡心指導我們,而且毫不保留的傳授我們一生都受用的修行方法。
他說宗教共同之處在乎心,養心是為了去外誘之私,養心莫善於寡欲。他說:「信佛不可以溺寂。」沒有聲音之氣就叫寂。他解釋「觀世音菩薩」: 觀是觀察,其責任為尋聲救苦。「菩薩」在儒家則為賢人,自度度人,自覺覺人,己立立人,己達達人;「佛」在儒家則為聖人,是覺行圓滿之人。佛是大智者,學佛得學成智者才行。佛的功夫在乎渡化世人,「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佛經中最值得一讀的是六祖壇經、心經與金剛經。再來是成佛的法華經、開悟的楞嚴經。
太師母每天會用一個外圓內方的錢幣扣在法華經上,一字一叩拜。老師說那是老太太的功夫,至少身體好,活到九十幾歲。他說學佛不是天天等死,真學佛就忙不完了,因為念佛之人要念念不忘,要尋聲救苦,乘願再來,事情到死也辦不完。所以,老師很推崇慈濟的證嚴法師,覺得她就是在行菩薩道。老師常說,「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的「行」字特別重要,知而必行,遇事必想辦法解決。要先有善行,有善行就是德。所以聖人是做事的,不是念多少書就能成的。佛是做來的,尋聲救苦的,起而行的。知的人不一定能成佛。
老師每天早上都會持大悲咒,所以他也一個字一個音的為我們示範大悲咒正確的讀音,之後他又為我們講金剛經。他說真明白了金剛經之後,就會對佛法生起正確的信念,人就不會迷信。他要我們明白佛法的精髓,從此進入佛法的世界,就可以依法不依人。這麼多年下來,我真的很感恩老師的指導,也深深體會他的領悟對我在學佛上的幫助,還有他對我們的真情與苦心。至於金剛經的筆記,容後再整理給大家。
一段時間之後,老師建議我們如果想成為真正的佛教徒就要找一位德高望重的師父皈依。他綜觀當時佛教界的大和尚,認為從大陸來台的靈源長老修得還不錯,他傳承禪宗臨濟宗的法脈,是虛雲老和尚剃度出家的弟子。老師在大陸時曾跟虛雲老和尚有所接觸,經常在課堂上提到虛雲老和尚的事蹟,於是決定帶我們去基隆的十方大覺寺皈依靈源長老。民國七十六年,老師選了一個日子跟寺廟約好,就帶我們五、六個學生去皈依。他對我們說:「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皈依只是個儀式,但要慎選師父,如果師父修得不錯,徒弟也沾光。」
或許因為這個社會欺世盜名的人太多,能讓老師欽佩的人實在屈指可數,老師看多了佛門裡的和尚,自有一套衡量的標準。
記得我們拜見靈源長老時,老和尚因為年紀大了,有點不良於行。老師嘆了一口氣,私底下很感慨地對我們說:「修行不容易啊!就算是大和尚也還有業啊!要修到沒有業隨身,談何容易啊!」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我的皈依上師,沒想到也是最後一次。民國七十七年,我經過基隆再去探望老和尚時,只見到他火化後的舍利子,因為靈源長老(1902—1988)已經以八十七歲高齡圓寂了。後來聽同學們說,老師帶學生去皈依的大和尚還有法鼓山的聖嚴法師,因為他從靈源長老那裡接下了臨濟宗的法脈,可見老師很重視佛法上的傳承。他經常在課堂上讚嘆虛雲老和尚。後來我到中國大陸旅遊,還特地拜訪了虛雲老和尚復興的道場南華寺。
南華寺在廣東韶關,裡面保存了三座肉身不壞的大修行者的舍利金身,分別是唐朝的六祖慧能、明朝的丹田禪師與憨山大師。老師說,一個地方竟然能出三位肉身菩薩,一方面是特殊的地理環境,另一方面則是修行的工夫。
老師曾經提到台灣也出了幾位肉身不壞的大和尚,一位是老師剛來台灣時經常親近的慈航法師。他以坐缸的方式示寂,開缸時老師還去看了。另外還有新店海藏寺的清嚴法師以及北投的瀛妙老和尚。當時我學佛不久,對這些事情只是好奇聽聽就算了,後來更深入佛法,才發現那其實是一種功夫,要有很大的禪定功夫與修持力才能達到。
我認為老師也有這方面的能力與嚮往,所以他晚年幾乎不曾躺著睡覺,因為結趺迦坐入定的人靈魂才可能從頭頂出去,更容易往生天界以上。
我認為老師也是乘願再來的菩薩。他現身說法六十幾年,雖然大多教的是儒學,可是他私底下畫佛像、打坐、持咒、念佛、吃素、講經,無一不是佛門功課。老師自稱「安仁居士」,也自稱「心佛居士」」,因為「即心即佛,不假外求」。老師圓寂前還念念不忘要回中國大陸講學。他一生就像菩薩行,觀世間疾苦,希望以儒家的學說救世,希望復興中華文化,他不是喊口號,而是身體力行。他在苗栗買了一塊地,希望建一座北方的書院留給台灣的學生,同時規劃建一座觀音閣,以紀念太師母。
有老師早期的學生說老師不信佛,我想那是個誤會。老師曾說佛法僧三寶,他只信佛、法二寶,因為他接觸過一些和尚不是有私心就是太貪了,所以他不怎麼信僧。他覺得近代中國修成佛的就只有虛雲老和尚。老師的標準極高,因為他不迷信,也因為他在法理上的領悟超過一般世俗的人,所以他可以依法不依人,以戒為師。他自己就非常持守戒律,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四十二歲獨自來台灣之後沒有再娶,守獨身戒,而且到六十歲之後才收女學生。
他持不殺生戒,自己吃素多年,直到晚年因營養不良,在慈濟醫院醫生的建議下才恢復吃一點肉來補養身體。他每天早上誦大悲咒四十九遍,桌上放一杯水,誦完,那杯就是大悲咒水,經常拿給孫子孫女喝,或用來泡牛奶。大家看他們兩位長得多好,就知道功效有多大了。老師物欲極低,經常一餐只吃一個饅頭。我們在靜園上課時常常叫新店車站旁的炒素麵或素食便當來吃,他老人家都吃得很少,他一生教學不輟,賺的錢沒有花在自己身上,不是買地蓋書院就是回大陸修永陵與滿族文化院。
老師一生都在奉獻,幾乎到了「無我」的境界。他用講經說法布施濟眾,悲天憫人的胸懷跟佛並無二致。他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一心一意想要救世、救中國。如果他不是佛來轉世,至少也是在學觀世音菩薩聞聲救苦;學地藏王菩薩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佛以一大事因緣出現於世,回想我們摯愛的老師這一生的行蹟,除了講儒家經典比較多之外,與佛有差別嗎?
我相信老師有一天在忉利天宮休息夠了,會乘願再來,因為他對我們的愛、對人間的愛是如此強烈!希望到時候我們師徒能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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