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终于从俄罗斯回来了,24天。
刚到达北京的机场时,是凌晨五点,经过了十六个小时的飞行和中转,脑袋昏昏沉沉的我,听着周遭都是我听得懂的中文,而不再是奇奇怪怪卷舌的俄语,一时间感觉有些恍惚。
不过我也正式确认,我终于回国了,终于远离了土豆泥红菜汤和荞麦饭,回到了盖浇饭火锅烧烤的怀抱。
要说起俄罗斯这一趟,要说的故事太多了,一幕幕画面和一个个人在我脑海中纷转,一时间竟也缕不出个头绪要从何说起。于是只好从头来,从我踏进俄罗斯前24小时开始。
2.
回头看,这趟俄罗斯之行我总结起来就是:“上帝给我关了好多扇门,然后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发现他给我留了一道窗缝儿。”
这句话,从我还没踏进俄罗斯之前便开始灵验。
我原本的打算是到达满洲里,再坐大巴出关到达后贝加尔斯克,然后从后贝坐火车到达伊尔库茨克。从满洲里出关的大巴有很多趟,不过为了能赶上29号中午的火车,我28号一大早就到国际列车站,准备买第二天最早的一班大巴。
算盘打得好,没想到窗口的大姐两手一摊——不好意思,第二天的早上大巴全部被旅行团包圆了,一张票都没了。我看着她,只觉得脑子一嗡,那怎么办?大姐看了看时间表,建议我坐今天晚上八点的大巴先过关,在后贝住一宿,第二天直接去火车站坐车。
好吧,只能这样了。于是我只能临时改变行程,提前一天入境。
天不亡我,在离境的前5个小时,我收到了爸妈寄过来的厚衣服,把行李一收拾,又急急忙忙地去满洲里五大道去换了4000人民币的卢布,终于在晚上七点到达满洲里国际列车站。
在去车站之前,我拐进旁边的超市,想买一把防身的小刀,可惜能够折叠的小刀已经卖完了,我只好悻悻的挑了一把餐刀。摸了摸切块肉都能卷了刃的钝刀,我心里无比惴惴不安。
而最关键的是,一直到出关,我一直都没有确定我在后贝加尔斯克的住宿。BOOKING上并没有后贝的酒店,而我又想在火车站附近找一家酒店,虽然之前加的一个俄罗斯旅行群,有人给我推荐了一家貌似是中国人开的金龙宾馆,可是地图上也没有这家酒店,问了问司机也说不知道,到底应该住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我稳了稳心神,车到山前必有路,幸运儿八蛋总是可以找到解决办法的。
晚上八点,我踏上了去后贝加尔斯克的大巴。
3.
上大巴的那一刻,我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车上满满当当坐满了俄罗斯人,我一个中国人上来显得极其突兀,他们齐刷刷地朝我看了一眼。于是我哆哆嗦嗦地晃了一眼,在一个壮硕无比的俄罗斯大妈旁边找到了座位。状似乖巧,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满洲里出关后,属于俄罗斯远东地区,这边的俄罗斯人种族多样,有很多中亚人的长相,硕大的脸盘和挤缩的五官看起来一脸凶悍,而那种偏西式的俄罗斯人也是不苟言笑,淡漠得瞟了我一眼。我在一群看起来无比危险的俄国人中,手指冰凉,在真实地不受控制的发抖。
就在此时,车下突然传来客车站工作人员对着车里一声大喊:“仨中国人,三十三个毛子,毛子们都上来了吗?”
我赶忙瞅了一眼四周,发现他们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稍放下心来暗自发笑。
大巴慢慢悠悠地开了大概二十分钟,我听着身边奇异卷舌的窃窃私语,闻着劣质刺鼻的香水味,终于成功到达出境口。下车后,我环绕一圈,并没用发现其他两个中国人,诶?不是说还有两个嘛?
就在我在一群俄国人中无所适从的时候,一个人从背后拍了我一下。
我一回头,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大哥。
“中国人?”
“是啊。”
“去干啥?旅游?你一个人?”
“是啊,嘿嘿。”
大哥原来是个倒爷,专门和司机大哥一起借着工作往俄罗斯运货的。我这才知道,原来这车上三个中国人,就是一个司机一个他,最后就是我了。
大哥看了我一眼,“你一句俄语都不会,还敢一个人去俄罗斯玩?还从这儿走?行,你胆子真够大,跟着我吧今天晚上,我带着你出关。”
“唉,好嘞!谢谢大哥!”
就这样,啥都不知道的我一路被大哥带着准备入境。
4.
大巴停在入境的关卡前,已经停靠了许久,俄罗斯人的办事效率出了名的拖沓.百无聊赖的我只能往窗外看,大客旁一辆小货车的俄罗斯司机双手圈住方向盘,困倦地将头埋在手肘间,过了一会儿,他歪了一下头,一睁一合地用手指撑开眼皮又闭合,一下又一下,就像钢琴的准拍器,看着有些催眠的意味.
海关口全是白炙的路灯,将所有地方照得煞亮,自然是看不到星星的.满洲里其实也只是万千城市的其中之一,也说不上什么非常特别.
兜兜转转到达了入境处,臃肿的编织袋将有限的空间塞得拥挤十分,到中国进口的俄罗斯商人们都趁着晚上将大大小小的货物运走.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海关,有人索性往编织袋上一瘫,玩着游戏,这一幕更像是小县城的批发市场.不远处一位金发碧眼的边检人员无趣地坐在椅子上抠指甲,来来去去的人和她都没什么关系,在她的脚边也是一只警犬懒洋洋的趴在地上,并不抬一下眼皮,更像是一只饱腹的宠物狗.
偌大的地方,只有我和带货大哥是中国人,他的俄语熟练无比,经常回头和周围的俄罗斯人聊上几句.只有我茫然地听着耳边完全陌生的语言,像是突然来到了另一个星球.不过长时间的等待让我有些困乏,一时间恍惚得好似在梦里.
我终于明白了俄罗斯人办事效率到底多低了,等到我们顺利出关后,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半。
客运大巴将我放在了火车站旁边,大哥对着我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可是下了车我的心重新要被吊起来了。道路两边完全没有路灯,我甚至需要花几秒钟适应这黑暗,才能勉强看到路。这里大概是俄罗斯的一个小村庄,脚下的路也不是水泥路,全是沙石子,根本没有办法拖着箱子走,只好一鼓作气拎起来.
我试图沿着路找到宾馆,一路上都没有人,路两边都是小别墅,看起来都是民居,但是没有亮灯.不远处摩托飞驰过的引擎声清晰无比,我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转个弯掠过我身边.,于是我走走停停,无比警惕,心里只能祈祷着快点找到那个宾馆。
大约又走了几分钟,我终于找到了,在这个时刻,二层小楼外面的金龙宾馆四个中文让我有些安慰.只是推开门,一片寂静,也没有灯,只是在拐角的卫生间透出几丝昏暗的光线.我试图喊了几声,忽远忽近的回音更是让我有点害怕,也没人应答.
地下一层倒是有迪厅的动静,我走下去遇到了一个健硕的俄罗斯男人,大概有一米八五,一身腱子肉.一看到他我浑身都紧绷了起来,恨不得掉头就走.可是世事总是出人意料,他特别热情地带我上去找了老板.可惜的是,中国人将这个宾馆卖给了一个俄罗斯老太太,找不到中国人,我只能张牙舞爪地和他们比划,你来我往就定下了一间标间.
老太太带我来到房间门口,抓着门把手一使劲儿,门把手竟然掉下来了,我慌张地看向她,没想到老太太镇定地朝我摆了摆手,把我送进去了。好吧好吧,我只好进去了。反锁了门,又把小茶几拖到门口挡着,想了想不放心,又堵了一把椅子。
等我躺倒时,已经一点半了.我瘫在床上,双眼发直,脑袋空空,什么都想不了.本以为疲倦的我能睡个安稳觉,只可惜我时不时就醒一次,看看手机看看房门,再入睡,来来回回,也算是过了一宿.
5.
第二天我醒的很早,一直捱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准备离开。老板竟然不在,我只得把钥匙留在她的窗边,自行离开。
白天的后贝加尔斯克完全没有那么可怕,是一个宁静的小村庄,绿树田地野花和其他的乡下别无二致,可惜我来不及好好欣赏,要赶往火车站。我拦了一个提着几个土豆的小男孩,给他看了看火车站,他支支吾吾地蹦出了几个英文单词,终于放弃了,手一挥,对着我“come on”,带着我去了火车站。
一路上,我们也没办法好好沟通,他边走边回头对我笑,然后羞涩地说“welcome”。把我带到火车站,直到我顺利进站他才调头回家。
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俄罗斯人也没有那么可怕嘛。
到达火车站,在我费力地向保安大叔询问在哪儿坐车的时候,一个中国大叔停下来问:“你一个人?不会俄语?走,我让我儿子带着你。”
于是我又懵懵地跟着他见到了他的儿子,两个小男孩要去伊尔库上大学,跟我同一班火车,于是我又抱住他们的大腿,和他们一起等车。
29个小时的火车其实没有很漫长,火车会经过贝加尔湖,幽蓝纯净的湖水和远处的蓝天相连,湖边的石滩和草丛相错交融,我像一个乡巴佬一样不停惊叹。没有人工开发的痕迹,了无人烟的湖边是国内极难寻觅到的美景趣味。
就这样,我终于到达伊尔库,两个小男孩帮我叫了俄罗斯当地的“滴滴打车”,我长舒一口气,终于到了,八蛋的一个人俄罗斯之行,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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