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大战告一段落。
昨晚我气到极点,看了会儿龙应台的书,情绪低落,就认认真真地认为,我和老冷,就只是一栋房子,只是一栋总有一天会被小冷抛弃的房子。
我原本不打算再理他,白天的时候,他的表现太让人生气了。所以,我打算至少一个晚上不再理他。可是受不了他在隔壁每隔五分钟就一声一声地喊啊,“妈妈,我睡不着。”“妈妈,来陪我一小会儿嘛。”“妈妈,我错了。”“妈妈,……”“妈妈……”
我冷着脸去了他的房间,见我来了,看得出他特别开心。他使劲地往床的另一边移去,然后拍了拍他刚才的位置说:“妈妈,来,躺下来,这里暖和。”这个体贴的样子和下午瞪着眼睛张牙舞爪的形象判若两人。
我拉过被子,在他身边半坐半躺着,说:“我过来了,你可以睡了。”
他应该是不敢拉我的手,拉着我的衣袖说,做出没心没肺的样子,说:“妈妈,我们讲一会儿话吧。你喜欢《红楼梦》,我们来讲《红楼梦》。”
“你讲,我听。”
“你还记得有一次宝玉和黛玉闹别扭吗?”
“他们俩闹别扭的次数多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次。”
“就是有一次,宝玉和黛玉闹别扭,然后黛玉做了一个梦,梦到贾宝玉把心挖给他看,妈妈,你想不想我把心挖给你看。”
“大半夜的挖什么心?你要吓我吗?”
“那我有一个传声筒,可以让你听到我心里的话,你听吗?”
我知道自己之所以愿意过来陪他,除了经不住他一声接一声的呼喊以外,潜意识里,还是想要与他言归于好的,于是就问他:“什么传声筒嘛,拿来我看看。”
只见他从被窝里拿出双手,比成了一个心形,然后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再把它移到我的耳畔,只听他轻声说:“妈妈,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有些动容,却依然平静地说:“这就是你的传声筒?”
他笑道:“是啊,它还有话要传。”于是他又把手收回胸前,再移到我的耳边,只听他说:“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如此这般,第三次,传声筒传来的声音是:“妈妈,我不是白眼狼,我记得你的,也知道你很好,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把缺点慢慢改正。”
我觉得自己不好再冷着脸了,看着他诚恳的眼神,稚嫩的脸庞,还有右脸颊被我误伤的痕迹,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原谅了他,虽然我知道他当时说的话第二天一醒来就可能忘掉大半(他总是这样,惹人生气,然后很快道歉,周而复始,我都有些烦了),但我还是忍不住相信他,我很想给他一个微笑,却不由自主地,落下来了泪来,我尴尬地说:“你看,你就会让妈妈哭。”
他凑过身来挽着我的手臂,眼圈也有些红,但他笑着说:“哭嘛,我们一起哭。”
就这样,我们和解了。我们又聊了好一会儿天,他一定要我讲我小时候的事情给他听,我就跟他讲,小时候我有多么多么听他外公外婆的话,从来不惹他外公外婆,特别是外婆生气。他不信,说下次见到外婆一定要好好问一问。我又跟他讲了好多我小时候做农活的事情,他听着听着,也就睡着了。
今天一整天,我们都没有刻意去提昨天,以及前段时间不愉快的经历,每当看到他有让我不满意的地方,我都尽量告诉自己对他要求不要太严格。我也能够看得出来,他这一天也有好多次不满意我们大人的地方,但他也注意了说话的方式。看来他记住了自己说的话,我有些因为。
晚上,我刚写完了字,他就兴冲冲跑我跟前来了,对我说:“妈妈,我花了两个小时就读完了这么厚的一本书,厉害吗?我读得很认真哦,很多故事我都可以讲出来。”
我抬头一看,确实很厚的一本书,500页应该是有的,我把说接过来,正准备表扬他,却见封面上赫然写着——《作为一个优秀的女孩子,你应该知道这些……》,我苦笑不得:“你准备让我对你说些什么?”
他把书拿了回去,笑道:“妈妈,你别误会,我是你儿子没错,这是妹妹的书,不过我也觉得很好看,要不然你看看,说不定你也觉得很好看。”说着,他翻了一页给我。
“我没有兴趣,这几天我有自己喜欢的书。”
“你就看看嘛,求求你了,就看这一页,就看一眼。”
“好,好,好!”最怕的就是他的死缠烂打。
我拿过他翻好的书,263页,只见书的第一排就写着:妈妈,请你给孩子多一点时间,很多事情,她自己会做,也会把它做好……
“我晕,你小子学会用书上的内容来套路你的妈妈了?”
“自古套路留不住,只有真情得人心,你就认真看吧,我洗脸刷牙去了。”客厅里传来他得意的笑声。
好吧,我看,谁让母亲这种生物,是这个世界上最轻易原谅和去学爱的人呢?
此刻,我觉得我仍是一栋房子,外面病毒肆虐,风雨潇潇,我是我儿的一栋房子,且是他唯一的一栋房子,出了这个门,他就再没有避风港,也没有任由他撒欢与撒疯的地方了。所以,此房虽有宿命,因为爱,一切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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