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中,贾府的仆人兴儿在尤二姐面前细说贾府中每一个人的身世背景和性情处境,说到凤姐时,有这样一句:“除了老太太、太太两个人,没有不恨她的。”——这句话虽然有些过分,却也是事实。可以这么说,凤姐在贾府中的处境十分凶险。
只有老太太和太太两个人不恨她,而老太太年纪已大,虽然眼前健壮,却也是不可能长久地健壮下去的,一旦她有个灾病或闪失,凤姐也就失去了这个强大而有力的依靠,太太呢?虽然正当壮年,却是一个佛系贵妇,连自己屋里的丫头都管不好,更不要说这个大家族了,凤姐只能在自己能干时协助她,不可能得到来自于她的任何保护。
其他的人,就都是恨她的了。可以想见,在她失去了手中的权力之后,别人对她的态度将会发生怎样的改变。——她的权力,只是贾母给她的,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别人给的,也就意味着别人可以随时收回去。
大房那边的邢夫人是她的正经婆婆,可是,因为被贾母抽调到二房这边来帮着王夫人管家,正经婆婆得罪了,王夫人没有能力保护她,贾母对她的庇护又不能长久,所以,凤姐的人生路,越走越窄。
论理,贾府这样的大家庭,也确实需要一个像凤姐这样凌厉强势的当家人,不然的话,真的会乱了套,乱了套之后,下人们可以离开,吃亏的还是贾府的这些主子们。然而,下人虽然恨凤姐,却都不敢说什么,当面或背后给凤姐使绊子的,只有贾府中的主子们,以及,自以为是主子却又修养不够的赵姨娘、贾环等人。
谁管事谁被大家恨,这是常理,一个集团中,却一定要有人往前冲才行。贾母当然明白这一点,故而,时时处处表现出对凤姐这个当家人表示支持和喜欢,然而,谁积下的仇恨谁去消化,别人替不得半点。
在兴儿的口中,凤姐之所以这样行事,是因为“她一时看得人都不及她”,所以才会那么张狂,可是,贾府中上下人等,又有谁像她这样精明勇猛呢?再没有一个人能替得了她,这就难怪她自视甚高了。
有成就的人会让人恨,没有成就的人会让人轻视,不管你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都会有人喜欢你,也都会有人不喜欢你。勇敢地往前冲,似乎是每一个人所能采用的最好的方式。
凤姐当然知道贾府中有很多人在恨着她,然而,以她的性情和能力,更容不得的是众人都轻视她,所以,一个人的处境最终还是由个人的性格决定的,并不全由环境决定。
很多人,明知道自己那样说着或做着时会有人笑话自己,那又怎样?不那样做,会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也就只好如此了。
要是因为怕别人说什么,就不敢去做自己的事,才真的值得人同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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