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起,忽觉一阵透彻的凉意伴随着阵阵泥土的清香袭来,分明是雨的味道。去年旱了一个冬天,一直神秘着的雨雪却在这时悄然而至,姗姗来迟?不,它们只是寻到了最合适的时机,像是突然到访的老友,不用期约,彼此之间有着最熟悉的默契。
我正欣喜着,却忽然看见窗台上透过一抹绿意,原来竟是忍冬抽出了嫩芽。我曾无意中于医书中见过它,当时并未留心,后来却在花园中找到了它——那是一株细嫩的藤蔓,缠缠绕绕,双花并蒂,便鬼使神差地将它带回家悉心照料。一开始忍冬的长势的确喜人,长长的藤蔓不但攀上了屋顶,甚至还有继续生长的架势,却不等我专门为它腾出个花架,它就因为路过猫儿的作弄而枯败。我寻过花匠,对方却说它受伤极重,可能救不活了,即使保护好根基,也未必能使其重新复苏,倒不如重新买几株强健的养着。我谢绝了他的提议,固执地留着那满目枯败,与其说在等待奇迹,不如说是信任它的生命力。忍冬,忍冬,既然连那刺骨的严寒都能忍过,又有什么你克服不了的呢?
起初,我每天都给它浇水,期望着能看到一抹新绿。可每每入目的,都是一如既往的枯败,以前晶莹的叶子变得又干又皱,连微风拂过,都能听到它碎裂的声音。慢慢地,我不再每天都守着它,而是隔几天再去浇水,我知道它总会苏醒的,我一直一直都这么笃定。
直到今日,我终于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抹新绿,心头不觉一阵荡漾。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我将清新的空气和温柔的春风放进来,让历经重生的忍冬感受今春第一场清润。雨点沙沙落下,滴在屋檐下,滴在窗户前,形成一层若有若无的雨幕;墙角积着些许落雪,院子中央却形成了一方方大大小小的漩涡,不断有层层涟漪荡起,天地在此刻间静止。
“晚春窗下一枝藤,开到秋阶月下庭。初开白玉后变金,鸳鸯藤缠绕彼心。”曾有人在我耳边如此低语过,此时此景想起,却觉得心里的感觉更加难以言喻。我向来不喜人为赋予一些自然的东西以所谓的美德情操,我总觉得它们有自己的生命和意志,不应该被人类强加一些东西上去。故而忍冬,金银花,老翁须,鸳鸯藤,这些名字里我只喜欢第一个。那时的我和如今一般固执,梗着脖子反驳,那人只是笑笑,并不和我计较,我便以为自己赢了,洋洋自得,如今想来,忍冬,忍冬,又何尝不是我强加了自己的意愿给它?不由得唏嘘不已。
窗外的雨在我出神的时候悄悄停了下来,从泼天雨幕,到如丝如线,再到彻底消失,其实也不过须臾时光。今年的燕子出动得早,已经有几只盘旋在不远处那棵树上,阵阵燕鸣打破了院子里方才的沉静,只有空气还是那么清润,告诉我方才与它的邂逅并不是我的一场幻梦。冬天终于过去了,春天来了。呵,真好。
忍冬呵,你我终于都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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