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头

    “爸爸，爸爸，我们老师今天讲了毒品，毒品好恐怖啊，我们绝对不可以碰它！”杜言今年九岁，读三年级，今天一回来就抓着父亲杜良激动地说道。杜良摸了摸儿子的小脑瓜，微笑着点头应到：“对的，毒品很恐怖，我们绝对不可以碰。”可不是吗，毒品真的害人不浅，杜良不自觉地又想起了从前。

    杜良还记得在他15岁以前的时光，15岁以前真的很快乐，什么都不用忧心，只需要好好学习，好好玩乐。杜良还记得15岁那年的夏天如往常般燥热，他刚刚中考完，考试题目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难，他很有把握能考上重点高中，他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家，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爸爸妈妈。他飞快地跑回家，敲了敲门，发现没人开门，于是拿出钥匙打开门。可满目的却是一地狼藉，书本、抱枕、花瓶一堆东西散落在地。“家里不会遭贼了吧？”他惊恐地想。他颤抖地走到客厅，随后一阵啜泣声传来，他一听是母亲的声音，急忙跑到母亲的卧房，看到母亲正坐在床边哭泣。

    “妈妈，你怎么了？家里是遭贼了吗？”他拍着母亲的肩膀问道。母亲抬头，吸了吸鼻子，语气有点儿哽咽，说：“妈妈没事，家里也没遭贼。”“那怎么——”他话还没说完。母亲又问道：“小良，以后你愿意跟妈妈一起住吗？”“当然愿意了，可是那爸爸呢？”这个时候他已经有点意识到什么了。“爸爸也会来看你的，只是我们不住一起了。”母亲摸着他的头安抚道。这时他已经明白了，他抿了抿唇，问：“你跟爸爸是要离婚吗？”母亲又摸了摸他的头回答：“已经离了。”“可是你们为什么要离婚啊，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怎么就突然就离婚了呢——”他不懂，开始朝母亲发问，语气也不自觉地变冲了。母亲再次摸了摸他的头，看着他答道：“你爸爸他吸毒，已经无可救药了。”他双眼瑟缩，不敢相信“吸毒，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吸毒呢？”他脑海里的父亲是温柔的，和善的，怎么会吸毒呢！

    他上过很多关于毒品危害的课，关于远离毒品的课，在课上，他深刻地认识到了毒品的危害。一颗毒品十行泪，百年人生一朝毁。他不敢相信吸毒的父亲是怎样的。在今天以前，他以为不管毒品的危害有多么大，但绝对不会跟他们家有任何联系。而现在，显示给了他狠狠一击，他精神恍惚，双眼紧紧地盯着母亲：“妈妈，你是骗我的对吧？爸爸他没有吸毒对吧？你们没有离婚对吧？”他心中迫切地想要母亲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告诉他：对，我是逗你玩的，爸爸没有吸毒，我们也没有离婚。可是母亲只是看着他摇了摇头——不对。那一瞬间，他感觉他的世界就像是塌了一半。他呆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第二天，他从外婆口中听说，原来父亲吸毒已经快一年了，但因为这是他中考的关键一年，怕影响他考试，所以没有人告诉他；第二天，母亲带着他离开了这栋他生活了将近15年的房子——离开了这个完整的家。古时天破了，有女娲来补；现在他的天破了，却不会有女娲来补了。

    他和妈妈现在住在外婆家。因为那将近一年毒资消耗，几乎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在这个暑假里，为了给他攒学费、生活费，母亲几乎每天早出晚归地工作。他问母亲是不是很累，但母亲却只是摸摸他的头说一点儿都不累。

    时间飞逝，这个暑假过得极快。在这个暑假里，父亲没有来看他，他也没有父亲的任何音讯，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着。他觉得以后的日子大概也就这样了，毕竟最差的日子都过去了。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这还不是最糟的，还有更糟的等着他。

    九月开学，他带着母亲给的钱去了学校。第一节课老师让他们写下自己这三年奋斗的目标，想到父亲，他在纸上写下三个字：考警校！上高中一个月只能回去一次，他打算一个月后把他的目标告诉母亲，他相信母亲一定会支持他的。

    等到他回到家是已经是中午了。阳光正盛，可是他却感觉浑身冰冷，如坠冰窖。他看到家门口停着一辆救护车、一辆警车，他看到母亲倒在血泊中，他看到父亲手上拿着一把刀，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病床前坐着双眼通红的外婆，看到他醒了，外婆摸了摸他的头，嘴唇蠕动，却什么也说不出。他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外婆，我、我妈妈还、还好吗？”外婆张开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摇着头，掉着泪，她要怎么跟他说你妈妈已经不在了呢？她怎么忍心呢？他心中的不祥加重，飞快地掀开被子跑出病房。他想找妈妈，可是看着医院雪白的墙壁与走廊却不知从何找起。这时外婆走出病房，哽咽地说：“跟我来。”

    他跟着外婆来到了母亲床前，颤颤巍巍地蹲下，双手把白布撩开，食指微曲，放在母亲鼻下，他不相信母亲真的不在了。“妈妈，你别睡了，快醒过来啊，我还有事情没跟你说呢！”他把食指移开，将手掌放在母亲脸上。嗯，还是热的，他想，妈妈只是睡着了而已。“外婆，你摸摸妈妈的脸，还是热的，妈妈在睡觉呢！”他转头看着外婆，笑着对外婆说，眼睛却分明折射着屋顶的灯光。“小良，我们先出去，好吗？不要打扰了妈妈休息。”外婆吸了吸鼻子，对着他说。他的反应很是激烈：“不要，我要陪着妈妈！”外婆拗不过他，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一个人。

    他放在母亲脸上的手颤抖着，脸上却是微笑着对母亲说：“妈妈，老师让我们立下这三年的目标，我打算考警校，你觉得呢？”母亲没有回答他；“妈妈，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对吧？”母亲还是没有回答他；“妈妈，你不要睡了好不好，我怕，我怕，我真的好怕啊！”母亲依然没有回答他；他的眼泪开始越发地凶了，可是母亲仍然没有给他回应；他开始嚎啕大哭，但是母亲还是没有醒过来摸摸他的头说，不哭了，我听到了，我支持你。

    第二天，警察来到了医院，告诉他和外婆，原来受到伤害的不仅仅只有他们，还有别的人。他的父亲不仅杀死了他的母亲，也砍伤了别的人，其中就有他们之前邻居家的女儿。外婆抱着他大哭：“造孽啊，造孽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而他的脑海里却只是不停地翻滚着两个字：毒品，毒品，毒品……

    “爸爸，爸爸，你在发什么呆呢？我在跟你说话呢！”突然间，杜良感觉到脸上一阵生疼，耳边也传来一阵稚嫩的话语。杜良回神，看着身边急得要蹦起来的儿子，摸了摸他的头，语气略带严肃地说到：“对的，毒品很恐怖，绝对不可以碰它！”

    他现在是一名缉毒警察，他做到了他高一那年立下的愿望，母亲一定是为他自豪的。他会守护好他的小家，他也会尽己所能地守护好社会这个大家，不让悲剧再重演。有的伤，一次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