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看什么如此出神?”乐师问我。
“我。。。”我早知道她在我身后两丈远处。
“这桂花凋落得厉害!我喜欢收集一些晒一下,平时放在身上特别香!”她向我靠近了三步。
“嗯。。。对。。。”我觉得紧张不安。
“每年六月我就开始盼!可是盼来了,我又着急!害怕!”她又向我靠近五步,现在大概靠近我一丈五左右。
“是。。。啊!盼她。。。来,又怕。。。她走!”我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热,依旧没敢回头看她。
“这里好多啊!先生能帮我拿一下琴吗?”她又向我走了十步。
“呃。。。好!”我的喉咙好像忽然被下了药,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
“今天我可以收集很多了!噢!这琴拜托先生了!”她正站在我身后两尺的地方,我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声。
“给。。。我。。。吧!”我的舌头今天好像被哪个瘟神剪去了一截,说话很不利索。
“给!接着!”我转身见她双手捧琴正春风般向我微笑,双眸清澈,口气如兰。
“好的!给我!”我仔细地看了她一下,因为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她。
“呵!因为今天要收集桂花,所以才这么装束,是不是很怪?”她今天卸下往日的长裙,换了一身出游的短装,发髻也用头巾裹住。
我双手连忙去接她那寸步不离的古琴,没想她的手指抽离时碰到我的手背,她手指粗糙而微凉。
“呵呵!我终于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你看我几乎把我住处的所有布袋子都找来了!”她把琴递给了我,便从袖管里掏出了好几只空布袋。
“您。。。这把琴是焦尾琴吗?几次都听洞主夸赞你的琴音和这把琴!”因为平时不善言辞,我也不知道该与她如何搭话,我想弹琴的人总会喜欢夸她的琴和琴音。
“嘻嘻!什么焦味甜味?只是一把琴而已,并没什么特别的名字和出处,只是教我学琴的师父送我的,一来感念师父,二来琴音不凡,所以我一直用它,其他的那是洞主胡编的!”她一边收集桂花一边回答我。
“这。。。琴头上。。。怎么有那么多的刻痕呢?可惜可惜!”我见那古琴上似乎被人用刀刻了很多短痕。
“哈哈!是我刻的!有时弹得兴起便在琴头上刻一道痕!”她哈哈笑得合不拢嘴。
“呵呵!这倒是我头一回听到的新鲜事!”我的舌头终于回来了,脸也不那么烫了。
“自古就有结绳记事的,我这计数的方法也不是稀奇事!先生可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乐师问我。
“哦!原来是你计数的方法!似乎有千来条刻痕!”我目测了一下刻痕的数量说。
“先生好眼力啊!整整一千条刻痕!”乐师夸了我一句。
“一千条?。。。”我听到这个数字一阵心慌悸动。
“对!先生可有更好的计数法子?”她问我。
“我。。。我哪里有!你这法子。。。不错。”我扭怩说着,脸瞬时又发烫了。
之后就没什么话了,只是看她在桂花树下忙活。很长一段时间沉默,又好像很短。
“好嘞!真是满载而归了!可不能让洞主发现了,不然他又要说我偷他的花了!又要逼我去给他的那堆庸脂俗粉伴奏了!”她几乎灌满了她的所有布袋子,连掉在地上的也没有放过。不过提到洞主忽然好像很气愤的样子。
“早闻洞主喜欢歌舞,没想到乐师也去凑过热闹!”我早就听到过,乐师是洞主家的常客。
“你不也和他家的公子讨教过算数吗?还敢说我!嘿嘿!”
“彼此彼此!见笑见笑!”
“我们还是得赶紧走了!”
“这琴你还能拿吗?”
“嗯!有劳先生了!”
“那我去牵驴!”
“好的!我去牵马!”
“请!”
“请!”
。。。。。。
一进马厩,果然和往常一样,灰老爷又不知道想了什么法子,又溜到乐师的那匹战马身边。
“先生,这是你的驴吗?”
“呃。。。是。。。我。。。明明绑得结结实实,没想它又溜出来了!和你的马挤到一处去了!”
“这驴虽然看上去呆头呆脑,没想到我家的枣儿竟然没踢它,也算是不错!要是其他的牲口靠近它肯定被它踢死或咬死!”
“实不相瞒,我家灰老爷不止一次纠缠你家的枣儿了,被踢了好几回,依旧死性不改,估计枣儿都懒得搭理它了,所以它更死皮赖脸了!它肯定是喜欢上你家枣儿了!”我连忙胡编乱造解释了一通。
“呵呵呵呵!你这人平时跟闷葫芦似的,难道还知道灰老爷是怎么想的不成!”
“我猜它就是这么想的,灰老爷!我们走了!”我拉住那驴的缰绳想把灰老爷牵出去。
“它驴脾气犯了!使劲!”看我牵不动灰老爷,乐师打趣说。
“今天我就不信了!”我继续使劲拉那驴脑袋。
“哼昂!”灰老爷一声鸣叫驴背一抖,把驴背上的东西全数抖在地上,差点撞掉我怀中的琴。
“哈哈哈哈!灰老爷这脾气也够烈的!”乐师把枣儿拉到一边,帮我捡地上的东西。
“乐师!我自己来吧!这没经过正经调教过的野驴真是妨主啊!”我连忙蹲下来。
“小心我的琴!”乐师喝到。
“哦!好!”我连忙站直了身子。
“没想到你这乾坤袋里的东西还不少!算盘、戒尺。。。这是什么?难道是结绳记事之法!”
“不是,就是根裤腰带!给我,呵呵!”我连忙伸手去拿那根结绳,这可是我的秘密。
“哈哈!这根裤腰带真长啊!牛都可以围好几圈了!算数先生的结绳记事法果然比我的刻痕计数法高明,我来数一数这有几个结?”见我伸手那瞬间,她已经把我的结绳藏到了身后,然后一个一个地数了起来。
“哼哼哼!”灰老爷跺着它的驴腿一边哼唧打着拍子。
“一廿,廿一,廿二,廿三。。。”乐师好像在数一串珠宝一样仔细。
“九百九十九个结,一共是九百九十九!”我鼓着勇气说。
我的脸胀得通红,就像一个孩子私藏许久的秘密被发现了一样。
“三十,三十一。。。”乐师好像数得着了迷,全然听不到我的回答。
“九百。。。”我记得一个老人家说过,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时间会变长,而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时间会变短。我希望她一直乖乖地在我的面前,可是她在的时候,时间却变得那么快那么短。
“九百九十六,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
乐师数完数就拿着结绳默默地离开了,而把她满是刻痕的古琴留给了我。
那天是我第一千次看见她,也是第一次和她说话。
乐师是她的职业,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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