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尘埃飘去》20.沸腾的客栈

作者: 天宫5号 | 来源:发表于2022-09-17 13:40 被阅读0次

      县城的东门外有个福来客栈,近来的生意并不好,然而今天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大早就忙的脚后跟踢到了屁股上。

      天刚朦朦亮,掌柜金福就迎来了福来客栈的第一波八个客人。这波客人跃马扬鞭,一阵风似的刮到了客栈。

      这些人年龄不尽相同,年长的有四十多岁,年纪轻的也就十七八岁,但是却是清一色的男人,装扮也大同小异,短褂马裤,方口布鞋。

      这些人看来是连夜赶路,不但脸上都挂着困倦,而且每匹马潮湿的鬃毛都挂满了灰尘。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人,虽然相貌平平,但却肩宽背阔,二目有神。虽然人不出众,但他的坐骑却让人啧啧称奇。

      这匹马不但比同行的其它马匹高出一头,身子长出一截,而且除去四只白蹄,浑身上下黑如锦缎,没有一根杂色,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是无笼、无缰、无嚼,俨然是一匹未驯服的野马。

      金福已经开了十几年的客栈,南来北往的人见的多了,只要他眼睛一搭,便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这是一群不知从哪个山头下来的绺子。但他只能在心里祈求,这帮人千万别弄出什么乱子,否则自己也会跟着吃连累。

      为首的中年人跳下马来,冲着金福一抱拳:掌柜的,这么早就打扰你了,请多包涵。

      金福赶紧抱拳还礼:客官赶了一夜的路,能够借宿小店倍感荣幸,何谈打扰!然后便朝着院子里高声喊了一嗓子:来福,有客人歇脚,马上备足草料了。

      来福是一个很勤快的小伙子,刚刚清扫完偌大的一个院落,听到掌柜叫他马上应了一声跑了出来,看到那匹大黑马立刻瞪大了眼睛,随后又用力的揉了两下,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

      中年男人瞄了一眼来福,然后用手拍了一下马的脖子,又指了一下来福。你说奇怪不,来福在前,大黑马在后,大摇大摆地走向了院里的马棚,其余几个人也随后牵马跟了进去,去安顿自己的马匹。

      福来客栈原名叫镇东大车店,后来觉得名字不太雅观,改成了福来客栈。

      当时人们的出行工具主要围绕着马来进行,或骑乘或坐马拉的大轱辘车,所以当时的客栈不但要有客人休息吃饭的地方,同时还要修建足够大的马棚并给马匹备下足够的草料。

      福来客栈有前后两趟客房,中间是一个大院子,用来停放客人的车辆,而东西两侧便是给马匹遮风避雨和饲喂的马棚。

      金福把客人迎进帐房,便试探性的问道:几位客官急着赶路,想必还没用早餐,要不要叫伙计去准备一下。一直到现在,掌柜金福也没有敢去问客人来去何处,更别说怎么称呼了。对于他来说,现在是越糊涂越好。

      客人倒还爽快,直接对金福说:你还真说对了,那就麻烦掌柜的马上给准备一些饭菜,另外我们要小住几天,给我们准备四个房间。还有,我们要单独的马棚,叫伙计备足草料就可以了,喂马让我们自己人来。

      随后,为首的中年人从怀里掏出五块大洋递给了金福:这是订金,剩下的事就烦劳掌柜了。

      俗话说,钱是敲门的砖。既然客人如此的慷慨,金福也就无所顾忌的倾其所有,前颠后跑的备足了饭菜,又让伙计来福偷偷的买了四只叫花子鸡,每个房间送了一只。

      金福和伙计前前后后的忙活了半天,屁股刚挨到椅子上,还没喘上几口匀乎气,就听得大门外有人瓮声瓮气高声大喊:掌柜的,掌柜的还好吗?

      金福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走出来,好家伙,原来是来了两辆大轱辘车。不但每辆车坐了十多个花花绿绿的人,还装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木箱。

      金福看了一眼喊话的车把式,赶紧抱拳笑脸相迎:我当是谁吃饱了撑的大喊大叫呢,原来是大美男张三黑下凡了,待老弟沐浴更衣,号令三军辕门外列队相迎。

      金福说了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戏词,引得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原来这些人是附近唱戏的一个草台班子。为首的人称张三黑。张三黑姓张,七十来岁的人身体却无大恙,赤红脸,方面大耳,爱说爱笑,整日的见不到愁容。因为在古装戏中只会唱张飞、李逵、包公等几个黑角而被人戏称为“张三黑”。

      其实,这个草台班子就是附近一帮百姓自发组建的,是一帮不喜欢寂寞而又具有吹拉弹唱某方面特长的人,闲暇之余便凑在一起,唱歌跳舞打发时光。渐渐的,附近的人有什么高兴事便把这帮人拉去庆贺助兴,他们便临时拼凑在一起,一来切磋技艺,二来还能混一副好肚水,弄几个零钱。

      这些人本身没有什么文化,又不是什么科班出身,所以只会唱几出零零散散的古装戏,像桃园结义、劈山救母、鞭打芦花等一些短小的剧种,拿不出连轴的大戏,反倒是二人转、单出头、相声等一些地方剧倒成了他们的名片,所以严格来讲,他们根本就算不上真正的戏团,甚至一阵风就会把他们吹散了。

      金福和张三黑算是老相识了。每次来县城里演出,张三黑他们都会食宿在福来客栈。第一,不用担心车马道具会出出现意外。第二,金福老板这个人比较实在,能最大限度的节省剧团的支出费用,不至于出现倒贴的情况。第三,演出之后,居住在城外的他们可以不受城门早开晚闭的限制而来去自如。

      老友相见,禁不住好一阵子的寒暄。张三黑这个人也是快言快语:金掌柜的,咱们还是老规矩,一日三餐,管饱就行,但是我们还得唱完戏才能结帐,现在囊中羞涩,惭愧啊!

      金福笑了笑:老哥,说这话就见外了,你这是看得起兄弟了。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把张三黑拉到一边,小声的嘱咐着。

      这二十多人,几乎挤满了客栈,让福来客栈充满了欢声笑语。

      午饭后,金福坐在帐房的椅子上,两只眼睛不自觉的粘到了一起,犯起了迷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忽然觉得有人呼唤自己,这才朦朦胧胧的从睡梦中回过神来,发现面前又站着前来投宿的两位客人。

      (其实,这两个人就是在广场上表演杂耍的驯猴人和他的女儿)。

      驯猴人领着女儿离开广场,本想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奈何女儿绿牡丹的身体实在不宜长途跋涉,便想寻个安静的地方休养些日子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出东门来到了福来客栈。

      来了客人金福自然是满心欢喜,但他不得不摊开双手表示歉意:小店今日已客满,麻烦你到别处寻个住处吧!

      驯猴人却是没有要离去的意思:掌柜的,我们爷俩是出来卖艺的,盘缠已经用光,而且我女儿这几天又身患重疾,求求你给我们找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行。

      金福这才注意到,驯猴人身后的木箱上还蹲着两只猴子,再看看风尘仆仆的爷俩,金福叹了声气:你就在靠近马棚的那间仓库将就几天吧,也不收你床费,屋里有点乱,我让伙计帮你收拾收拾!

      驯猴人自是千恩万谢,就在那住了下来。小伙计来福非常喜欢那两只猴子,有点闲工夫就跑过来逗猴子玩,很快就和绿牡丹混熟了。

      傍晚,金福又让来福在院子里多加了几盏马灯,亮堂堂的像过年一样。

      夜里十多点钟,来福来到帐房里凑到金福的耳边小声说:我去给马加夜草,发现有人翻围墙出去了,不是来贼了吧。

      金福拧了一下来福的耳朵:客人的事不要出去瞎说,小心变成了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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