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其实有三只眼睛,长在眉毛下的两只用来瞪人,第三只藏在心里,用来看人,看来看去也瞧不出个所以然,用眼过度,眼瞎了。于是换成耳朵听,大多左耳进右耳出,没多久聋了,最后嘴巴说,句句有理,头头是道,结果咬到舌头成哑巴了。
在乡下,疯丫头有一群的宠物和玩伴,大的小的,有角的没角的,老的少的,各式各样。家里的那条母狗她管叫二娘,牛棚里的老牛叫二爷,猪圈里养的几头猪也都有大公子、二公子、三小姐的称呼。她其实有名字,总算过得去,祖上姓风,得花雪一名,据说是她爷爷风老四给取的,听村上人说,疯丫头出生那一天,狂风大雪,村里的狗全都叫了一夜,第二天竟风和日丽,风老四家菜地里的白菜都开了花,更因风老四一家迷信鬼神,请了道士来家里做法,赐予花雪两个字。
此后,他逢人就说,疯丫头是菩萨显灵,日后必成大器,村上的人也都信,他们多少知道这些事。风老四没读过书,一心盼望着子孙能出个有文化的人,抗战的时候当过民兵,后来解放了分到县里的铁道部,领得一点小工资,凑合着过日子。
疯丫头打小就跟风老四住,性子管不住,但是挺孝顺。爹妈出远门去打工,留下年幼的弟弟,整天稀里哗啦的哭,没事总喜欢钻到泥巴堆里。后来疯丫头长了个,风老四掐算一算,得上学了,于是将她撵到村口边上的小学。学校很小,用水泥砖砌成的几间瓦房,教室里里摆放着几张用大木板钉成的长桌,凹凹凸凸的,小鬼头们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跟着一一啊啊的念。地上早已被踩得滑溜滑溜的,不少时候还有捣蛋的在上面打滚。教书的先生是村上最德高望重的人,头发大多全白了,稀薄的山羊胡衬得他的脸长长的,身上总是松松垮垮的。
教室的外边拴着一头大母牛,圆鼓鼓的肚子趴在一滩水里,嘴巴左右转动的嚼来嚼去,一帮鸭子钻到草丛里嘎嘎嘎的觅食。疯丫头上了小学就七岁了比所有的同龄孩子都小个,她上了小学挺乐乎,每天一放学就跟着一大帮孩子往果园里奔,贪吃又贪玩,把村上王老二的那桃颗树偷了个精光,树上光秃秃的,瞎了只眼的王老二拿着根小木条山上上下的追赶着,差点把他的老骨头拆了。
风老四被王老二指着鼻子骂,心里又气又恼,吹胡子瞪眼的把疯丫头臭骂了几顿。
疯丫头最开心的事情应该是周末去放牛,跟着爷爷一同去老远的山上放牛,一大群的孩子跟着去,挑些柴火回家。把牛轰上山去,就赶紧找块犁好的地,准备窑红薯,对于疯丫头来说,绝对是一等一的好事。千辛万苦的扛来了一大袋的红薯,一卸下,松了口气,别瞧她细胳膊细腿的,力气倒很大,平时当个男孩子养,外表看去也像个假小子了。
使唤别人是疯丫头最擅长的事,小小年纪,一身的领导气势。她家邻居有个胖胖的小子,叫风水生,人长得老实,疯丫头最爱欺负他。一见他气喘吁吁的,就使坏心眼。“水生,去去去,到林子里捡些柴回来。”水生一双塌拉眼委屈极了,满头大汗的瞧着疯丫头“我歇会,累死了!”疯丫头不乐意了,凶巴巴道:“就你吃最多了,我给背上来的,我还累呢!”最后水生还是屁颠屁颠的捡柴去了。
同伴们很喜欢疯丫头,调皮捣蛋的日子就是乡下孩子最大的乐趣。爬树捣鸟蛋,水里抓泥鳅,捉老鼠,捕蚂蚱这些都被她们当做是童年的游戏。
乡下农活多,大人一年到头都是忙忙碌碌的,疯丫头的爷爷奶奶身体算是老辈中结实的,挑水、锄地、犁田没少做,这几年儿子儿媳出远门,家里的重担就落在两个老人的身上,疯丫头看不得爷爷奶奶辛苦,总跟着去日晒雨淋的,一身肌肤黑不溜秋的。
村上也有坏孩子,喜欢以大欺小,疯丫头的弟弟风小顺就常被欺负,眼泪鼻涕的抹得满脸都是,看上去还见个亮晶晶的眼睛了。他没别的本事,哭声厉害,大老远都能听到,只要一见到那帮坏孩子,眼泪哗啦落,死劲的哭,哭天就地喊娘的。疯丫头一听到这哭声,就是远在几个山头之外,便马不停蹄的飞奔回来,一天一两个来回,锻炼身体不说,对体育事业也是有益的。
在疯小顺的眼里,疯丫头就是一能人,爬得上树打得了架,好不威风,他叫疯丫头是哥哥,从不叫姐姐,一开始家人以为他脑子出毛病了,久了也习惯了。疯丫头不计较这些,都顺疯小顺的意,想怎么叫怎么交,她也没觉得损失什么,照顾弟弟是至关重要的大事。
家里隔三差五的就来些三姑六婆,要么是借钱的,要么是还债的。疯丫头的爷爷风得祖在村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亲戚们也知晓他是个有点小钱的人,逢个建房子娶媳妇都要来借点。每回来客人总要杀鸡杀鸭的招待,虽然他们带了些猪肉和糖饼过来,但都是晃眼的,没分量,穷点的空手而来,一般都没油水。
疯丫头姐弟俩都是怕生的,跟亲戚们同桌,一句话没有,自个闷着头吃着,吃完后偷偷溜走,爬到村里的蕃桃树上凉快去了,当当秋千的也就过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时分,疯丫头的奶奶出来赶鸡回窝,才把她拉回家。她奶奶心宽体胖的,待人宽厚,就是性子有些急躁,只有疯丫头懒不做事的时候才大声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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