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的顽童,梦就像烈酒,做了就泪流成河,不做就难耐忧愁。”——《梦遗少年》
昨晚做了个梦,梦里的人和楼房像故乡,又比故乡更美。我开始在梦里感觉到暖是从看到外婆坐着小板凳在剥菜,母亲站着和阿姨们闲聊开始的……
这算是上山的大路了,不过小路才是我们的乐园今早上起床,在阳台伫立,外边下着雨,带着点点凉意,是空气里那种清冷的气息,初夏闷热和清冷时时切换,一场雨顿时把人心头的热切浇熄,仿佛一下子就变得渺小。在远近迷蒙的视野里,在四周凛冽的凉风中,让人想要一个从背后环绕心意相通的拥抱。
环山小路就是这样在民居间环环绕绕做梦可能是因为前几天看完的国家地理一篇关于山城的游记,已经被拆除的十八梯、洪崖洞老民居……虽然只去过一次,却念念不忘,时常在朦胧中想起,清晨,江边,水雾,层层叠叠,小楼。也许是有几分相似,看着那些老旧的黑白图片,恍惚间思绪回到了儿时故乡的老房子。 同样是雨后清冷的空气,同样是低矮步梯的旧房子,同样是上世纪陈旧简朴的木制家具,同样是微微生起菌类的卫生间木门。
在山上的环山大路看这些民居久睡未醒,我久久不敢往窗外朦胧的远景望去,幻想窗外还能是那条蜿蜒的环山小路,小路一旁是小陡壁,爬满翠绿的藤蔓、紫色的白色的黄色的青苔牵牛花,一旁是居民自建成排的小平房。家里住在6楼,窗外不至于能看到整座珠山,但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小房子把珠山装点得像个穿着花布衫的姑娘,花枝招展,充满生机。
直到这几年在城市里生活,我才知道牵牛花是会在傍晚时分慢慢合上花苞的,儿时记忆里铺满这种花,大概真的是太多了,我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它们的花苞是会合上的。现在在城市里,估计也只有城乡结合部会有这种花,高架桥上、公园里,满满都是成片生长的紫红色的三角梅。
环山小径从不缺乏花草的装点儿时的房子,是外公的单位宿舍,七八层高的那种步梯房子,我出生的时候住在梧州维新里天主教堂边上的一栋房子里,每天早上都能听到教堂的钟声,后来就搬到外公这个房子里,一直到上高中。房子在珠山山脚平地的一个大院里,房子的一侧,就是那个开满牵牛花的小陡壁,人为加固水泥砌成的防护墙。
民主路维新里25号天主教堂,1898年法籍神父修建,外婆小时候看到过从地下室抓特务 在大城市住惯再回来走走总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珠山从山脚到山腰,都是密密麻麻的居民房,房子间形成蜿蜿蜒蜒、时大时小的道路,道路两旁树木、野花、居民门口自种的鲜花满布。形成的小路分支复杂,但都是彼此相连的。纵横交错,又都可以通往山上,但是除了住在这里的居民,也许也只有贪玩的小孩能清楚地知道每条路尽头的秘密。这里的路大概是依房子的建造自然形成的,在使用的过程中又不断修改,有一些可能还会通过一下房子的地下室。
如今这些老房子也已经和空调这些现代物件融为一体 有些路窄成这样,胖子估计得挤过去孩子的世界总是简单的,我整个童年的记忆都伴随着这条条纵横的通往山顶的野路。那时候我有一个总比我更有精力的小伙伴,她叫小萍,这条小路对于儿时的我们就像是一个美丽神秘的迷宫,我们喜欢在下午放学和不用上课的周末,在清晨,在傍晚,在每一个玩心盎然的时刻,玩捉迷藏,在小卖部买了一毛、两毛、五毛的小零食蹲在路边的石凳上吃,或者比赛谁先能跑到山顶。
非常神奇的是,这样狭小杂乱的山坡小路上,居然还有一所公立小学,学校里的布局也是依山而建的,我们的零食都是在这家小学门口的小卖部买的。
现在小学和小卖部也还在,还能买到儿时的零食,就是涨价了最难忘的一次,也许永不会有人陪我重复的一次。小学某年的鬼节(农历七月十四),按老家的习俗,傍晚天黑之后没啥事都别出门,尤其小孩,更不要去河边河里,传说容易被小鬼水鬼勾走。这天晚上,大家会在家门口放上一大块白豆腐,一些龙眼,豆腐上插上香,传说是给一年一次“回家的”亲人吃个饱。这天晚上,我俩约好,骗大人们说去门口值班室看爷爷奶奶们下象棋,然后偷偷跑上山去了。一辈子都难忘,反正后来我再也没见过那样的景象,平时小黄路灯昏昏暗暗的山路,被香烛的点点星光整座照亮,这大概算是现实中我见过最接近古装电视剧里面灯会庙会的场景了。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们俩是乐得一蹦一跳,可急坏了大人,两家大人一起出来找,我们却躲在房子缝里不敢出来。记得我们自己回家的时候已经10点,免不了各种打骂,我记得那晚我还被我妈拉得脱臼了……我妈拎着我一只手臂,到门口外边,说是要把我扔了……我一直哭,是外婆开门把我抱回去的。
就是这个值班室,现在也还在用小路的尽头,到的是山腰,这是一座很“不寂寞”的纪念公园,有烈士纪念碑、苍葱庄严的柏树,还有…每天如期而至练习太极拳、舞剑、拉手风琴、唱革命歌曲的退休老人们……当然也有打羽毛球、踢毽子、玩跳绳的中青年和儿童们……外婆说纪念碑盖的时候,她正是跟我一样大的孩子,还偷偷在中空的钢筋里爬到过顶上。我觉得我外婆真勇敢,真好动,跟我最心意相通,所以我最喜欢我外婆,也一直最听我外婆的话。
山上是一个公园,当时公园分为两部分,收钱的和不收钱的,都叫珠山公园。不收钱的大平台上,有两棵过百岁的大榕树,盘根错杂,一堆寄生的根茎,傍晚的时候我从不敢走近它。有一个英国人的遗址,拿来做敬老院了。它走廊边缘那些绿色陶瓷立柱和室内天花板上极具民国风格的石膏线,对我影响深刻,以致后来家里的装修中,在我强烈要求下缩小复制了。还有几座“古墓碑”,好像是民国时期流落到梧州无法魂归故里的爱国人士。
“养老院"又被收回闲置,榕树旁建了博物馆,有时我想要是“养老院”做成星巴克多好 有古体文字的碑收钱的部分,其实是战时英国在梧州领事区的所在地,完整保存着英国人的府邸,中国式的园林+西洋的建筑,还有一些后来新中国政府建的中国风功能性公园设施,例如戏台、观景台。小时候领事馆原址是不对外开放的,不过里面也早被搬空了,有一次我爬窗而入,又黑又冷,吓得哭着跑出来找妈妈……不知道什么建筑原理,初高中学校里也有一些英国时期留下来的建筑被用作图书馆,音乐室,窗户是从脚底位置开的,冬暖夏凉,夏天都不用开风扇,楼层高,钢琴声回荡地特别有层次。
收钱和不收钱的区别就是人少和人多,好像只是一块五吧,也不贵,周末有时候妈妈和小姨带着进去,她们在一旁打羽毛球,我在亭子里写作业,那些鸟叫风吹,当时完全不知奢侈。还记得在观景台下那几棵树,有一种很奇怪的果实,绿色的,特别像日本鬼子的帽子,一挫就流出白色浆液,外婆教我捡来用笔画成小人,然后拿来玩,拿来扔,反正是日本鬼子,不心疼……
领事馆的大院 戏台 古树葱茏,避暑好去处 战时的领事馆门口挂有“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真实存在过的证据 领事馆门前的石狮,小时候经常当木马骑,它身上估计都沾了不少华人的血 《还我河山》碑,民国二十一年有志青年所立 三鹤雕塑比我还老,梧州旧八景之一的“鹤冈返照”,英国佬真会选地方最近几次回去,听说那些巷子里、山坡上,好多房子都要被棚户区改造拆掉,商品房也不是不好,但我总觉得那些错落着依山而建,左邻右里相互迁就的老房子更有一种世俗烟火人情味。想想,傍晚时分炊烟四起,大家都敞开着门,老人坐在门口摘菜,小孩儿四五成群在家门前跑着闹着,女人们在做饭,男人们经过一天的辛劳,一路和邻居们打着招呼回家……而现在,有些棚户区经过勘察不适宜人居,拆迁后不会再建房子,而是建成公园。新建的商品房要么把地填平,要么把山开辟,也不会再有层层叠叠的那种民居景象。幸好我还有这几张照片,可以留个念想。
广艺梧州老乡的作品,纪念即将永远消失的“百花冲”当人在他乡孤苦伶仃的时候,其实不只是向往远方能够让人保持希望,回想下故乡和最无忧无虑的童年也很能给人温暖。那些记忆里,家人日常的一切,都是最质朴简单的爱,是人世间最真实美好的东西。
高中时候没有智能手机,像素极低,凌晨5点拍的,现在看来也有另一种美 梧州的“西关大院”-金龙巷、维新里,不知道住在里面的人还是否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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