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在农村,父亲出门干活会顺路把我带到学校,坐在自行车横梁上,感受到父亲的呼吸和心跳,初冬的薄雾穿过耳旁和着露水,凉丝丝的。
“娃子,你要好好读书,你读到哪里都供(支持)你。”父亲单手把我从横梁上接下来,弯腰拍一拍我裤脚的灰。
父亲的手艺是贴墙砖和地砖,每次干活的时候,父亲的兜里总揣着一盒卷尺,旧旧的,很普通的那种,有了它,就可以把毛坯拼贴的光洁整齐,父亲的文化不高,可对于这方寸之间的裁切和计算,怕是我这个做设计的也会逊色几分了,配合切割机,任何边边角角都会服帖安稳。
我经常拿着父亲的卷尺玩耍,而他也是常常怕我割到自己的手,卷尺用很久之后尺条边缘是很锋利的,我把它抽出来,一松手就会缩回去,霍霍的声音很有趣,而父亲总是担惊受怕的夺过去。
回家的时候,窗台上放着一盒旧旧的卷尺, 我拿起它慢慢的打量起来,黄色的外壳,上面的文字已经磨损得看不清了,接缝的地方也有开裂的痕迹,上面粘着一些斑驳的水泥痂,像是一道道伤口,我拉出一段尺条,红色和黑色的刻度数值已经有些模糊,虽然锈迹斑驳但是拉动却很流畅,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看父亲的卷尺,它看起来像是一颗饱经磨损的石头,坚韧而倔强。
小时候有好多理想,想着长大了赚钱,好好的孝敬父母,想着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和这个世界的邪恶划清界限,而现在逐渐的明白,生活是那么的艰辛,艰辛到一个理想都已经好难好难,而这世界哪里又有什么界限呢?人们被肆意的拉长和缩短,这个世界可以把我们磨得如卷尺般锋利,数字和规则已然模糊,我们也可以选择蜷缩在自己的世界,慢慢的,我们活成了卷尺,不如卷尺。
父亲的耳朵因为常年听切割机的声音已经开始耳背,浅浅的头发也多了几分斑白,有些无奈,有些自责。
那盒卷尺也是静静的放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又会揣上它,熟练的拉出一段尺子,在地上用钉子画几个简易的线条,琢磨琢磨,那样子非常朴实而且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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