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唱片

“嘿”他在不远处向她走来，轻快的笑轻快的呵出一声招呼

她在不远处发现了他，迎着目光，一字一句的说：“早上好”

就这样笑着笑着不知他说了什么，他转身离去，她还在那里望着

直到他变成一点

这样的场景不断的在小维心里闪动，就像是她爱的唱片

一遍又一遍的播放，心里记住了却哼不出歌词

高三那么快就来了，下了课教室依然像每个人都屏住呼吸

以至于罗格走到门口叫了一声珊珊，所有的气氛都释放了一般

小维没有看罗格，她在想要不要迎着他的目光对他微笑

就这样想着想着只看两个背影已经走远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再向我打招呼，我一定不会再转身走开”

她暗自决定

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叫住她

她就会被滚烫的露珠烫在心上烫在眼里

明明四月的风软软的吹在脸上

都是香的都是甜的

只有她的脸炙热的发烫

她转身就跑，看也不看他

他有一丝着急有一丝想笑

跳到她面前问：“你跑什么”

“我，我....赶着回家做作业呢”

一溜烟小兔子拔腿就跑

余光中，人群里，他还是那个最高的一个

还是那个能让她一眼在人群中找到的男孩

明明认识了那么多年她还是没勇气直视他的目光

小维和罗格其实初中就是同学

初中第一天，小维找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埋着头

隐藏自己的存在

她讨厌别人的视线，讨厌陌生的气味

老师走进教室，大家也没有立即停止讲话

仿佛理解大家刚开学的兴奋，没有责备安静地等待静止

渐渐没有了声响，小维也舒了口气

老师看着这群陌生又活力的学生

刚要开口讲话，就听到奔跑晃荡的声音

一个巨大的身影窜到门口，才停下就立即站直

用手扶正歪斜的衣服，轻拍压平褶皱

头轻轻地晃动，脸上的头发就乖乖回到原处

他一本正经地站在门口，要不是他脸上细密的汗

都不知道他经历过上学路的百米赛跑

他向老师的方向鞠了一躬用洪亮的声音喊出：“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

看着那么大一个男孩，却像小孩子一样认真道歉，老师也发不起脾气

慢慢走到他的面前问他：“第一天上学怎么就迟到了”一点责备的语气也没有

听到这句话，他的手不自觉往裤兜里揣，低头微笑着说：“我妈说今天是一天上学，为了让我和同学打好关系，非要我多带点零食分给大家”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引爆

老师将手背到身后，一脸慈父的模样说：“关系可不是零食能换来的，下次不能这样了，快下去吧”

小维抬头看了看走来的罗格，满脸都是笑，汗水滴到他的眼角，淌到嘴边，也淹没不了

带着晨风晨露的笑

他就坐到不远的地方，她不用努力寻找就能看到他的背影

老师简单讲完几句话，让所有同学排队到操场参加开学典礼

台上的时间总被这样那样优秀的人占据

台下不上不下不好不坏的人总没人记得住

激昂一番，不知所云一番，典礼结束

下去每个人都乖乖地排队整齐地走，回到教室大家就散成飞鸟

在很短的时间，有人就找到自己的好闺蜜，手挽着手说不完的话

有人孤寂着慢慢踱，掉到最后面

“还好记住了回去的路”小维不慌不忙回到教室

走到自己座位时，那原本被她整齐放到座位底下的板凳不见了

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多余的一个凳子

本想自己跑出教室去寻找，老师正巧又走进来

小维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想到自己那么突兀地站在屋子里

就难受的要死，那时总觉得自己和别人做的不同就是异类

头深深地埋下深怕有人能注意到她

这时候罗格站起来，跑到教室外不一会，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根板凳

搬到小维的身后，小维没有注意到这一系列的动作

当她听到凳子轻轻落下的声音，心被惊了一下

抬头发现，还是那个高高的男孩

他站在她的面前，阴影落在她的脸上，被一种不知名的快乐与安心笼罩

她才发现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最突兀的不是她而是面前这个人

他高出小维一个头还要多很多，像一座孤立的高塔，是所有人的视线坐标

他依然若无其事地一脸微笑，没有夏日的粘稠，是飞鸟挟着双翅飞过的天空

一点两点都是云朵飘忽，温暖不定

他坐回了座位，老师才开始讲课

不一会，罗格的零食传到每个人的手中，小维分到一包彩虹糖

她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五颜六色掉到手中

她仰头放到嘴里，心想要如何用力咀嚼才能拥有那样的微笑

重新调了座位，罗格坐在小维的斜后方，她用余光看到了他的身影

每天早上，罗格都会经过小维的课桌，用轻快的声音对她说着早上好

她每次都会僵住，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回了一句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问候

每天下课同桌都会找罗格讲话，他都会很耐心的听很认真的回答

每次前后排说着笑话，他都会第一个大笑，他一定是那个最捧场的人

每天放学，他都会飞奔出教室，跑向撒着阳光的操场

每次回家，小维都会悄悄绕到操场，躲躲藏藏生怕人发现

有时罗格看到小维，就会举起右手喊：“小维”

小维装作没听见没看见，加快速度往前走，走着走着情不自禁的笑容蔓延

有天天阴沉沉，正是要下雨的预兆，放学罗格依然跑向了操场

小维在教室里做值日，时不时的看着窗外，担心着天会下雨，他会被淋湿

担心也阻止不了雨点滴滴打下地面，由一颗两颗转向大暴雨

她做完值日等雨停，她想也许没等雨来他已经到了站牌

却不料，被雨淋透的罗格走了进来

他惊奇地问她为什么还在这里

她说：“下雨了你还打球吗”

他就笑了笑，用力甩了甩头，水珠往四处飞走：

“我想打球就要打的痛快”

小维凝视着他，心想：“即使下着暴雨吗”

罗格看见小维盯着他，知道她想说什么，继续说道：“因为喜欢呀”

那时的我们都是因为我喜欢

因为天很蓝太阳耀眼成光，就要踏着风带着云，用尽全力奔跑

因为我喜欢，即使狂风暴雨，也要奋不顾身，精疲力尽得到

但是小维却没有勇气

没有勇气奋不顾身，没有勇气用尽全力

连与温暖太阳一般的罗格直视也做不到

雨渐渐收住，天边也微微黄，

罗格说：“一起回家吧”

他们就一前一后的往前走

教学楼的地面是用的白瓷砖，沾了水以后脚下容易打滑

小维一个没站住身体失去重心往一边倒

罗格见势急忙向前用双臂围成一个圈将她护住

小维没有向罗格的方向倾倒，而是努力站直用手扶着旁边的围墙

她僵住一动不动，还没有干透的凉气让她觉得他的气息触手可及，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罗格一只手放下另一只手仍举着，像怀抱着谁的肩膀，丝毫没有放松力气

他见小维已经站稳，轻轻对她说了一声：“走吧”就这样她被他守候着继续往前走

一直到楼下，他的手都不曾放下，也不曾碰到她一丝一毫

各自说了道别，小维还在想念那一丝微凉，那守候的肩膀

她希望明天能早点到来，听他说着你好

他们经过的点点滴滴，也和那些琐碎时光一起渐渐流逝

在中考成绩发布后，小维看到自己没有进入高中班级的A班而难过

其实真正难过的是没有和罗格在一个班级

她转身想哭，罗格迎面走来看到她低着头失落的样子

问她是不是害怕周一的开学典礼，她没有回答

他自顾自地说：“初中第一天就你缩在最角落的一旁，低着头谁也不看话也不说，别提多可怜，你要是害怕我在宿舍楼下等你，我们一起去上学”

小维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只听到罗格说了一声：“周一见”就离开了

剩她一个人傻傻的伫立

整个晚上小维都在想，明天该对罗格说什么话，手该放在哪里

她在前面走还是后面走，不管怎样都让她无法平息

她还在想同学会不会盯着她看，教室会不会缺一颗板凳

想的太多夜就熬成了白天，眼睛熬成了黑眼圈

如果找不到答案那就选择逃避吧

她躲到了被子里，听着一切喧哗归为平静，估摸着上课铃声打响了许久

她才从黑暗中爬出，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带着满脸的疲倦出门

走到宿舍楼下，跟着楼梯千转百转

转到尽头也不曾想到会有谁在等待

小维看到了罗格

她感觉他是突然出现一般越到眼前，事实上他在那里等候就没有离去

她在楼梯稍高的台阶，他在楼梯的尽头

他们面对面，面前像有一根线，无故将两人连牵

小维忍住泪水，看着罗格，希望这一刻能够永恒

永恒的，他在尽头，等候着不太勇敢的她，

即使狂风暴雨即使万籁寂静

只要轻轻说一声，“走吧”

所有的一切都还是昨日的艳阳

他们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伴着操场的静与清

到达有着炙热目光的人群，

回到自己的教室，小维发现已没有什么可以害怕

背后有着微笑有着一把手轻轻推她走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畏惧

自从那以后，高中三年的时间他们见面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罗格还是会去操场打球，小维放学不再经过操场

只从旁边的教学楼遥远望一眼就走

很偶然地在路上遇到，罗格叫住小维

她也羞怯的飞快逃走

高二学业加重，小维见罗格打球的次数也减少

到了高三更是见不到他的身影

只有最近他到小维教室找珊珊时才能远远的看看他

同学们都在说他俩是在谈恋爱

小维在心里却不懂恋爱是什么

放学小维在路上不断的想，喜欢什么，恋爱什么，都是什么

还在想罗格的微笑

绕过能看到操场的教学楼，她已习惯往那里走

走到玉兰花的林道，她在想白的粉的玉兰花真美

白的最为动人，此刻有人在旁边她能指着说那一朵真动人就好了

那一个人是谁呢？

熟悉的声音响起：“嘿，小维”

对，是罗格

她以为是自己心里的声响，定了定是罗格在叫她

她捏着裤腿，下定决心，朝声音的方向转身

用她认为最为自信的声音说:“嗨，罗格”

她对上了他的目光，眼里带笑，笑里带光

此刻她的心带着欢喜，她突然明白，明白什么是喜欢

罗格转而看向了珊珊，他们对视带着同样的笑，目光里说不出的味道

玉兰花影，树枝弯曲扭转的影，打在他们的脸上，衣服上

玉兰花的白也比不上那样的灿烂

不知罗格说了什么，他与珊珊转身离去

剩下小维在那里望着，望着望着他们成了两个点

树荫下，她要如何用用力才能保持她的笑，目送他们离开

小维想起了她内心的唱片

她知道，此刻，她的循环唱片终于可以翻向下一面